“癞头王”王富贵那晚出去采花,尽管得了手,但是银花投河自尽的后戏也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于是躲在家里悄没声息地懒了几天,不过他每天的耳朵还是支棱得挺直的,他也在留心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观察了几天,一切都照旧,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又慢慢地恢复了原样。他狗改不了吃屎的老本性又开始像深夜出没的幽灵从他腐臭幽深的心底偷偷拱了出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肆意咬噬着他那蠢蠢欲动的神经。
通常情况,村里的人住得近的,吃罢晚饭后闲着没事,大家就会在老榕树下聚着吹会儿牛皮。孩子们打闹嬉戏,女人们就着日落前的光线做些针线活,老爷们抽抽旱烟,老人还是爱抽水烟,都挺悠然自得的,还是蛮有些其乐融融的氛围的。
“癞头王”王富贵因为在村里干多了偷鸡摸狗的勾当,不受人待见。他有时候看见大伙在一起说得开心,他也喜欢凑到跟前去瞅瞅热闹。
每当他一凑过去,大伙就什么也不说了,大伙就像防贼一样防着他,生怕哪句话被他拿上把柄,送到上级那儿去邀功请赏,然后再把狼给招来了。
时间久了,王富贵也觉得挺没有意思的。一个光棍,每晚填饱肚皮后就无所事事。上床睡觉吧,又有些早,也没个暖被窝的女人。不睡觉吧,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意思。
抽了一阵烟,感觉简直是无聊透顶。把烟锅子在凳子上磕了几下,往桌上一丢,抬起屁股向门外走去。
像孤魂野鬼般地顺着金水河畔走了百十来米。傍晚的微风裹挟着阵阵花香像少妇的手掠过他的肌肤,他浑身痒酥酥地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大约晃荡了半个多小时,心里凄慌无聊,再加上晚饭吃的是咸菜窝头,他感觉到也有些口渴难耐。看看四下无人,就又朝银花的竹楼摸了过来。他想借着讨口水喝顺便看看银花家的动静。
刚走进树林,约莫五十步不到,不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王富贵还没有看清楚,就被一个麻袋套到了头上。
他下了一跳,拼命挣扎。无奈脖子被人掐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身上、屁股上、头上被人像雨点似地踹着。
他想:我这是倒了哪门子的血霉,竟遭人如此暗算。
一阵疾风暴雨般的胖揍结束了。王富贵躺在地上,脑袋上还闷着麻袋。他吓得不敢动弹,但他判断得出,拾掇他的人并没有离开,因为他没有听见人走开的脚步声。
他的手刚才被人反剪着,胳膊被拧得酸疼,下身处也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命根子都差点被踹断。他像死狗一样地龇着牙,不敢喘口大气。
他心里明白,他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在没摸清对方路数的时候仓皇应战,搞不好会把小命也搭上去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王富贵立马换上一副可怜相,死乞白赖地喊道:“好汉,爷爷,请饶命啊!我哪里有得罪,请明示。就算是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吧。”说完,只听四周静悄悄地,只有风吹动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没有一点别的声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富贵又在地上窝蜷了一会儿,感觉到四周没有什么动静,他稍稍松了口气。一把扯去套在头上的破麻袋,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妈了个把子的,哪个畜生竟敢在老子头上动土,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完,也打消了去银花家讨水喝的念头。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丧气地向家里走去。
刚走了十来步,“噗”一股凉飕飕的液体不知从什么方向喷了过来,洒了他一脸,还流进了嘴里。他伸着舌头舔了一下。
“呸”,一股腥腥的臭味扑面而来,是尿啊。
王富贵气不打一处出,他撩起嗓子吼道:“哪个鬼孙子,有种给老子站出来,躲在暗处使坏算什么本事!”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又一鞭子抽了过来。
云南的12月不冷,他只穿了一条薄薄的单裤。这一鞭子抽得他撕心裂肺地疼。王富贵吓得再不敢多嘴。慌慌张张地向家里跑去。
正跑着,他恍惚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他的名字:“富贵……富贵……”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
不看倒好,这一看可把他吓了个半死。只见一个身材壮实的魔鬼,脸色煞白,披头散发,身着一袭白色长袍,两只胳膊做着环抱的动作,十根白花花的指头像钢叉一样做着要撕裂他的动作。这简直就是地狱中的夜叉嘛。
王富贵吓得头皮发麻,腿肚子打颤。他失魂落魄地喊道:“闹鬼了,闹鬼了……”
四野无人,只有冷冷的山风在耳边吹拂。王富贵的鬼哭狼嚎在龙树村的上空久久地盘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