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盛满待人归(二)

饭菜盛满待人归(一)


6

也许是因为村里的人不想让家人失望,也许是玉儿已经长大变了模样,四年后有关于玉儿的消息就越来越少。父母渐渐地失去了希望,可是家里的饭桌上永远保留着玉儿的饭碗。

就在这一年佩儿妈意外怀孕,这为悲伤地一家人带来了新的希望。这一年佩儿妈强迫自己开心,她说伤心对宝宝不好。佩儿爸对佩儿妈照顾有加,从不让佩儿妈干重活、干脏活。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他忙碌着,有好吃的自己不舍得吃都留给佩儿妈和佩儿哥。只要看着他们好,佩儿爸心里就踏实。他们都分别背着对方偷偷到庙里去祈求菩萨,保佑肚里的宝宝是个女孩,希望宝宝健健康康。

九个半月后的一天下午,佩儿妈觉得子宫涨疼得厉害,慌忙叫佩儿爸送她去医院。医生检查后要求立马去产房,佩儿妈宫缩厉害,孩子要出来了。佩儿爸在产房门口来回踱步,他对这个医院是又爱又恨。他的儿女都是在这个医院诞生的,可是他的女儿也是在这个医院丢失的。佩儿爸其实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可是现在他不能远去,佩儿妈还在里面。两个小时过去了,医生带来了好消息,女孩,六斤八两。在那个时候,这么重的婴儿不多,医生夸奖佩儿爸照顾得好。

佩儿爸抱着脸上满是褶子的佩儿,留下了热泪。他口口念道,闺女,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啊,你知道佩儿爸有多想你吗?佩儿妈拽拽满是泪水的丈夫,提议给佩儿起一个名字。佩儿爸恍然间明白佩儿妈的意思,玉儿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佩儿也不能是玉儿,还丢了怎么办?

佩儿爸擦擦脸笑着对佩儿妈说,名字就叫佩儿,好吗?佩儿妈含泪地点点头,玉佩是一家,迟早会团圆的。放学回来的佩儿哥看到新生的佩儿,抱着在屋子里满屋的转,高兴地又喊又叫。从此以后,家里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压抑,因为佩儿不是在哭就是在闹,就好像重来不知道什么是累?

因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因为怕佩儿丢,佩儿爸一直没有出远门干活。他一直都是在周边的地方帮人建房,每天早早出门,晚上六七点回来。

一家人把佩儿照顾得白白胖胖,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们在带佩儿时都寸步不离。有时候下地干活,佩儿妈都用背带把佩儿背在背上;上学后别的孩子都是自己上学自己回家,而佩儿都是佩儿妈用自行车接送佩儿。寒暑假佩儿哥的任务就是做作业,带着佩儿在家里做点手工活。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经常生病,两个孩子又要上学,家里的开销越来越紧张,但凡有好吃的,全家人都紧着佩儿。佩儿好多次都啃一点点就谎称不好吃跑开了,听着他们吃的声音才是佩儿最幸福的时刻。

佩儿和佩儿哥都很争气,每年的成绩都在班级里遥遥领先,可是两个孩子都知道,爸妈无时不刻没有思念丢失的玉儿。特别是玉儿生日时、过年过节时,佩儿经常看到妈妈背地里一边干活一边摸着眼泪,佩儿爸则喜欢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遥望着蜿蜒的山路。

8

中午吃完饭父母刚刚收拾好,佩儿拿出课本准备写作业时,堂屋里的电话“叮铃铃”地响起来了。佩儿妈从厨房一路小跑到电话旁拿起电话:“喂,谁呀?”佩儿估摸着又是找父亲干活的。因为踏实能干,很多老板都愿意用他。

“真的吗?真的吗?”佩儿看着妈妈握着电话的手颤颤巍巍,眼泪在顺着脸颊划出了一条条道道。“好,我们哪里都不去,就在家等你”。佩儿妈说完,默默地挂了电话,挂着泪花的脸上荡起了笑容,她是哭还是笑?

佩儿爸腾空起脏手用胳膊捅捅佩儿妈问:“怎么了?谁来的电话?佩儿妈哭哭啼啼的告诉他们电话里的内容。是派出所打来的电话,广东惠州警方抓住了一个人贩子。那个人贩子交代十八年前在他们镇上拐了一个两岁的女孩。那年只有佩儿家在派出所报了案。他要带着那个女孩的照片下午来佩儿们家,让佩儿们确认下,怕家里没人,提前通知下。

佩儿爸听说了这个消息泪眼纵横,转身面朝堂屋的高堂双腿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喊道:“菩萨,求求你,让闺女回来吧!让闺女回来吧!”。佩儿和佩儿妈也跪在佩儿爸两边,抱着身体颤抖地佩儿爸,祈求这次佩儿姐真的能回来。

佩儿爸突然间想起什么了,站起来慌忙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们把家里收拾下,我去村口迎迎他们”。佩儿和佩儿妈开始收拾家里家外,虽然家里不脏,甚至很整洁,可是她们觉得不做点什么时间简直太难熬。佩儿妈一边吸着眼泪鼻涕一边擦拭着家里的灰尘,还有好几次差点被桌凳绊倒。

两小时过去了,佩儿爸终于迎来了派出所的警察。因为是抓到疑犯的当天晚上供述的犯罪事实,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惠州的民警就去当时买下女孩的那家人附近去摸排情况,结果事实确实如疑犯供述的。民警找到了买家,那家人承认了事实,也愿意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民警取走了几张女孩的照片,传真给本地的派出所,要求尽快核实。

佩儿们看着那黑白的传真件,最小的是四岁的,圆圆的脸蛋,两只大眼睛清澈见底,两个小辫子顺从地垂落在肩膀上;最大的有上初中的,脸变得瘦了些,眼睛里闪着亮光,一头齐耳乌黑的头发上随意戴了一个发卡,显得那么俏美。佩儿爸和佩儿妈都说,就是玉儿,一定是玉儿,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

9

警察确认后要带着消息回去了,让他们等消息。佩儿妈焦急地问:“警察同志,要不你们把地址给我们,我们自己去找,行吗?”。警察无奈地答道:“阿姨,不能这样,起码我们需要跟照片里的小女孩联系下,征求她自己的意见。孩子离开家这么久,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们等等吧!一有消息,我们就告诉你们。”警察说完就往外走,父母把他送到村口。

佩儿赶紧回屋给佩儿哥打电话,听着电话的彩铃佩儿的心跳才渐渐地慢下来。佩儿哥在那边接起了电话:“喂,妈,想我了?”“哥,我是佩儿,告诉你啊,今天派出所来我们家了,找到我姐了。”“真的吗?她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的佩儿哥声音有些水声,佩儿告诉了佩儿哥警察临走说的话。“佩儿,告诉爸妈,最近别走远,家里一定要有人,一有玉儿的消息,就给我打电话。”“好,我知道了”佩儿一一应道。以前每次给佩儿哥打电话,他都嘱咐妹妹要好好学习,休假回家就帮忙干活,这次他说的最多的就是玉儿的小时候。

佩儿的爸妈肩并肩地进了大门,佩儿妈还不停地擦着眼泪。佩儿扑进佩儿妈的怀里撒娇:“你们有姐了,就不要我了?”佩儿妈笑着拍打着佩儿的屁股:“要,都要,都是我的宝贝,一个都舍不得。”佩儿爸爱怜的摸了摸佩儿的头,就去忙木工活去了。母女俩相拥坐在屋檐下,外面虽然还有些许细雨,可是他们的心里却充满了阳光。

周日下午,佩儿返校前千叮呤万嘱咐母亲,一有姐的消息一定跟她和佩儿哥联系。佩儿妈笑着答应道并嘱咐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佩儿恋恋不舍地背着母亲准备的大包小包离开家,回到了学校。除了认真上课,做作业之外佩儿都在幻想着姐姐的模样。

周一上午正在上政治课,班主任到教室把佩儿叫到门外,让她跟着去办公室说点事。佩儿心里嘀咕:“有什么事不能下课说?还非要去办公室?佩儿最不喜欢去那里了。

快到办公室时,佩儿看见一个眼睛大大的姐姐手里提着行李袋,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望着她们。佩儿恍然间她好面熟,但是老师在旁边,她走过那个姐姐的身旁,继续朝办公室里走。

眼看佩儿就要进去了,那个姐姐伸手拉住了佩儿:“佩儿,我是你姐,玉儿。”佩儿惊呆了,转身抬起头看着她,眼睛生疼。她扑在她的身上失声痛哭:“你真的是我姐?你真的是我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玉儿摩挲着佩儿的头笑着对她说:“姐一直都在,姐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家。”佩儿抬起头用袖子擦干眼泪不解的问:“你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家,为什么不回来?”玉儿哽咽地说:“姐不知道家在哪里啊?我的养父养母也不知道我家在哪里?我找不到你们啊!”说完猛地紧紧地抱着佩儿,呜咽地哭着。

老师准佩儿一天半的假和家人团聚,因为佩儿下次放假得一个月后了。佩儿先带玉儿给哥哥打了电话,佩儿哥嘱咐她们先不要回家,在县里车站的茶厅等他。他马上去请假从市里赶回来,跟佩儿们汇合一起回家。为了不让爸妈在家里干着急,玉儿建议先不给他们消息,免得他们挂念。

10

姐妹俩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是有说不完的话。她们在汽车站的茶厅里聊天,时不时得看见玉儿那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可是她的嘴角一直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们看见佩儿哥满头大汗大步往这边跑,连忙付账过去迎接他。佩儿哥看见玉儿,丢下手里的包,一把把玉儿紧紧搂在自己的胸堂哭着喊道:“你跑哪里去了?去个医院都能被人拐跑,你知道家里这些年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吗?”佩儿姐什么都没说,不停地拍拍哥哥的后背,直到他渐渐平静下来。瞬间佩儿觉得姐姐才是家里的老大,而他们都是小孩。

她们登上了回家的中巴,打了两个摩的辗转到了家。一路上佩儿兴奋地都告诉村里邻居,我姐回来了。乡亲们都拍着手,跟着佩儿们往家跑,他们的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乡亲们一边跑一边喊父母的名字,玉儿回来了,玉儿回来了。

在屋里的父母听见外面的呼喊连忙跑出来,远远地望见父母往佩儿们回来的方向狂奔。摩的一到父母跟前,来不及等师傅停好车孩子们都跳了下来,抓着玉儿的手放到父母的手中。佩儿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瘫坐在玉儿脚下,跑着她的小腿:“玉儿,你去哪里了啊?你知道妈有多想你吗?”玉儿蹲下去抱着母亲哭着说:“妈妈,我回来了,我也想你们啊!”。佩儿爸上前紧紧地抱着母女两,不停地哭喊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围在四周的人眼里都闪着泪花,久久说不出话。他们都知道这家人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有多挂念这个丢失的女儿?

等她们都平静些了,一家人带着玉儿回到了阔别十八年的家。一路上佩儿妈紧紧拽着玉儿的手,另一只手不停地擦着眼泪,脸上挂着跟玉儿一样的笑容。佩儿爸搬来凳子拿出花生瓜子招待村里的乡亲,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跟玉儿介绍,家里为了找她跑了多少地方,受了多少罪。玉儿望着头发有些花白的母亲,心一阵阵地疼。

晚上玉儿站在门外问佩儿:“我丢的时候家里是这样的吗?”“不是,你丢的时候家里是土房,后来建的楼房,爸妈专门给你留了一个房间。”佩儿哥笑着抢先回答道。“我想了很多次家里的模样,都不是这个样子”玉儿悠悠地说道。“那你想象的是什么样?”佩儿好奇地问道。“我记忆中家里有个小院,我经常骑着爸的脖子在院里跑圈”玉儿姐笑着说。

爸妈也跟着站在门外,佩儿妈拉着佩儿姐玉儿的手说:“虽然你丢的时候才两岁,可是你的记忆没有错。小时候你是全家人的宝,你爸一回来就把你放在肩上,放在脖子上满院子地跑。”玉儿含着热泪看着佩儿爸,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他轻轻地说道:“爸,我爱你!”

望着佩儿爸一脸羞涩的模样,佩儿们全家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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