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音波

为了配合首都卫队的调查，学校临时更改了本周课表，爆炸案发生第二天的课少的可怜，而且在下课期间依旧要求学生留在自己的宿舍内，禁止外出。

海洛和星谏都没有课，早上起床后，发现从门缝下塞来一张宿管的纸条，打开后，门口赫然是装有袋装面包、矿泉水、煮鸡蛋和苹果的纸袋——这就是他们今天一日三餐要吃的东西，楼层里也有其他房间门口摆放着相同的纸袋。

“我后来想了想，你昨天在群里说的那些话，误导性很强。”两人在书桌前嚼着面包的空当，海洛突然发话了，因为嘴里塞满食物，有些口齿不清，“如果我是个有反超能力者情绪的人，肯定觉得你是在故意袒护超能力者。”

“哈，原来不是所有非超能力者都痛恨超能力者吗？”星谏耸耸肩，小口咬着吐司片，“真新奇啊，多谢你提醒我，海洛。”

“别阴阳怪气的，现在不是有那种同情超能力者的政治正确风潮吗？”海洛说着，仰头灌下一大口水，艰难地把大块干涩的面包送下喉咙，“虽然说规模还小就是了。”

“我自认为对超能力者的看法还挺客观的，特别是在我作为非超能力者，对超能力者黑历史还有不少了解的情况下。”星谏笑了笑。

“那我倒要听听看了，看看你对超能力者的现况有何高见。”海洛把揉成一团的包装纸塞进矿泉水瓶，抬手压腕，隔空投进门边的垃圾桶里，“你觉得联邦政府和流星组织谁更占理？”

“他们是两个不同的极端，没有人是正确的。”星谏歪了歪头，“北境五城联盟、东境王国则是把超能力者当工具利用，但同样也没把他们当成平等的人来看。”

“而且，政府采取政策，将超能力者的生活同非超能力者分隔开来，有一个潜在的危险。”见海洛似乎无意应答，星谏便继续说下去，“超能力者越来越多地只和超能力者婚配，混血同时存在混血优势和混血劣势，超能力者间的婚配，会起到聚合优势超能因子的作用——也就是说，这样下去，超能力者的种群中迟早会诞生出拥有毁天灭地的可怖能力的杀人机器。”

“……而如今大部分高强度超能力者都集中在流星组织。”听到海洛这句总结，星谏抿起嘴点了点头：“嗯哼，现在非超能力者尚且可以凭借技术弥补与超能力者间的先天不足，但超能力者再这样迭代下去，总有一天会让非超能力者自食其果。”

“操……我的错，老兄，不该和你发起这种话题，太危险了。”海洛连忙摆了摆手，别过头去，”就此打住吧。”

……

秋庭言提着挂有换洗衣物的衣架走回房间内，拉上推拉门，看向书桌前的宫兰诗，她正直勾勾盯着桌上摊开的书，眉头紧锁。

“你已经对着同一页看了半小时了，宫兰同学。”秋庭言把衣服丢回床上，“怎么了吗？”

“你没告诉过我，你和一个超能力者有交情。”宫兰诗深吸一口气，转向秋庭言，“这不是才刚开学没多久吗？你们总不会是开学之后才刚认识的吧？”

“什么？”秋庭言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宫兰诗指的是谁，“你是说泠鹿？”

“对，他是那天在校医院那个矮子吧？”听到这个名字，宫兰诗好像被毒蜂蛰刺般浑身一颤，“我那天根本没注意，原来超能力者居然离我们那么近！”

“你是反超能力者人士？天哪……别吧！”秋庭言苦笑起来，“我们认识泠鹿是因为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在被霸凌！不是所有超能力者都那么穷凶极恶！”

“他们终归和我们不是一派人！只不过自恃拥有非凡的能力，所以才胆敢对我们为所欲为！“秋庭言尴尬地笑了笑——现在的世道似乎与宫兰诗所言背道而驰。

”看得出来你听不进这话。“宫兰诗长出一口气，倒竖的眉头慢慢放松，双眼也低垂下去，声音渐弱，”我跟你说过……超能力者杀了我母亲吗？“

秋庭言不免一愣，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的确打得她有些猝不及防：”你……你……”诚然，她和宫兰诗之间还未曾就有关彼此家庭的话题交流过，她只能从种种迹象得知宫兰诗应该是出身富贵之家。

“我现在的母亲是继母，而且我知道杀我生母的超能力者现在身在何方。"宫兰诗旋身，猛地掀开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角落上一个快捷方式，一张图片跳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是一个身着紧身底衣的瘦高男人，小腿、小臂和胸口都覆着灰白甲片，而男人的脸枯槁瘦削，神情狰狞，高耸的鹰钩鼻更使得五官格外锐利，至于头发已经稀疏到了近乎无的地步。

“这是……”“也是替首都卫队干脏活的超能力者之一，只知道行内把他叫‘音波’。“宫兰诗恨恨地合上电脑，像是把一条毒蛇关进蛊具。”这个恶棍杀了那么多人，最后却不是受到法律制裁，而是被政府豢养起来，罪行全部都被掩盖过去了！“

”可是首都卫队算是军队的一部分吧？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政府才不在乎呢，只要有超能力者能替他们干脏活累活就行。”宫兰诗冷哼一声，“利用家里的关系打探到他现在的下落已经是极限了，我爸，害怕政府会因这个超能力者清算我们家，对这件事屁都不敢放一个！”

秋庭言张了张嘴，却感觉无言以对。东区的混乱和黑暗也庇护着一些未登记注册身份的超能力者黑户，只是她平时同他们正面相交的机会不多，想到这里，她紧闭双眼猛然甩了甩头，不敢再探向记忆深处，试图把纷乱的思绪驱逐。

“如今超能力者的反叛情绪越发高涨，只有把他们清剿干净，才能一绝后患。”宫兰诗恨恨道，“现在他们都偷渡去北境，我倒觉得是件好事。”

……

与此同时，特殊学院宿舍园。

夏默麟独自走在通向爆炸现场的小路上，初步取证已经完成，技术专家所谓的“调查报告”也已经拟写完成，今天下午，各调查小组的组长要将技术专家送回原岗位，每个案发现场只留下一个人继续佯装调查。

据说，今天将会向首府学园补充一批驻军增援。虽说政府对外界宣传得轻描淡写，但首府学园遭到攻击的性质实在太过恶劣——全国第一高校不是一所单纯的学校，其中的机密研究与国家安全息息相关，加之流星组织疑似与境外势力有染，这次恐袭还关乎到反间谍工作。

不过，上级并未告知具体会是怎样的增援。夏默麟暗自希望会是警察，由于夏默恒也在学生之列，他不希望这些事对学生的学习生活产生太大影响，而他们这批人进入校园时已经够张扬了。

正想着，距离现场的公交车残骸已经不远了。夏默麟刚刚钻过警戒线，却发现焦黑残骸旁的阴翳中似乎藏着一个身影。夏默麟放轻脚步，慢慢摸向黑影——

似乎是察觉到了夏默麟的靠近，黑影猛然起身，掉头奔向反方向。夏默麟没能看清他的脸，但辨认出了他身上的校服外套：“是个学生？！”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夏默麟也迈开步子奔去。

“唰！”一道模糊的色彩从眼前一闪而过，身畔随之吹起一阵强风，力道之大，险些把夏默麟刮倒。稳住身子后，夏默麟顶着强风睁开眼，这才看见，那个学生已经被按倒在地，而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发丝稀疏，战服裹身，盔甲覆体，护目镜反射着刺眼的光。

“……‘音波’？”夏默麟狐疑着喊道。他对音波有些印象，此人隶属于六号哨所，曾经同自己执行过反恐任务，也是首都卫队当中秘密聘用的超能力者队员。

“‘猎犬’。”音波嘶哑着喉咙回应道，嘴角一咧，露出一口歪歪扭扭的黄牙，“他们没告诉过我，你也接了驻守在首府学园的任务。”卫队当中只用代号称呼超能力者队员，因此夏默麟并不知道音波真名。

“喂！放开我！我不是可疑人员，是这学校里的学生！”被音波踩在脚下的学生扭动着身子，脸颊被地面上的石子摩出道道血迹，但他瘦弱的身躯所蕴含的力量完全无法和音波抗衡。

“闭嘴！不受校规的学生，就是学校里的犯罪分子！”音波飞速一晃身子，又是一阵劲风，学生的学生卡已经被音波捏在手里，“我看看……泠鹿，特殊学院……这不巧了吗？上头要我们最差也找一个特殊学院的学生来顶这个罪，这小子正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你别这么咄咄逼人的！”夏默麟用嫌恶的眼神斜睨着音波。在先前联合任务当中他已经领教过音波的一套办事方法，而他的作风是夏默麟所见过最为恶劣的。其超能力「马赫时速」给予他超乎常人的速度，而他在任务中常用这项能力折磨尚未被收监的战俘。

“你应该也接到命令了吧？想违命吗？”音波又一晃身子，用手铐反铐住泠鹿双手，“而且这小子鬼鬼祟祟回到案发现场，说不定就是真正的凶手呢？”

“我不是！可以查监控录像！”“够了，管你是不是，就是你了。”音波一把拉起还在挣扎的泠鹿，轻轻一蹬腿，便带着他消失在一片模糊的扬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