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先生,以及他的文学成就,在我国文学史上是可圈可点的。他是一个创作思路极有地域特色的作家。从他的文字里,我们可以看到陕北地区的民间特色。
路遥的小说多为农村题材,描写农村和城市之间发生的人和事。他呕心沥血的代表作、中国第三届茅盾文学奖——《平凡的世界》,以其恢宏的气势和史诗般的品格,全景式地展现了改革开放时代中国城乡的社会生活和人们思想情感的巨大变迁。
然而,这么引人瞩目的旷世佳作到底是在何种状态下创作出来的呢?带着这份好奇,我在最近的日子里阅读了他的随笔文著——《早晨从中午开始》。
《早晨从中午开始》,正是记录了他在创作《平凡的世界》这十年的写作期间的生活经历、思想经历和感情经历。读罢,不禁让我惊讶不已,内心五味杂陈,也不由得让我升腾起一种敬仰之情!原来,每一部旷世佳作的背后,都是作者的呕心沥血啊。
《早晨从中午开始》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这部巨作创作过程的点点滴滴、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对亲情与家庭的无限思念和眷恋,以及路遥先生对文学创作矢志不渝地坚持。这一本创作随笔正让我穿透他的作品而进入到他的内心世界,从中我看到了他对文学的执着和创作时的艰辛,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正是这样才使我们看到了鲜花和掌声之后的艰难之路。
这一本创作随笔,凝聚了路遥先生在生命最后阶段的心血,可以说是十年磨一剑,路遥正是由这一本《早晨从中午开始》创作随笔来祭奠那十年的创作岁月。从这一本创作随笔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作家一直伏案写作至天明,别人起床,他才入睡。早餐不吃,中午醒来,吃点馒头米汤咸菜,又开始阅读和写作,多数日子一天只吃中午这一餐,有时晚上吃点面条。以至后来两鬓斑白,满脸皱纹,婚姻遭到变故、身体健康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威胁,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对创作的放弃!
看到这里,我的内心感到非常难受、心疼,也感到了创作的艰辛。正是因为路遥先生心中装满了文学创作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才使他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不敢停下来。他在这本书里写道,广播电台正在播放他的《平凡的世界》的部分篇章,而他后面的续篇还在创作中,天天被电台催稿。
但是,创作这部巨作的时候,路遥已经人到中年,健康问题时时刻刻都为他亮起了红灯。他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一书中提到,“当生命进入正午的时候,工作却要求我像早晨的太阳一般充满青春的朝气投身于其间。”确实,深深地熬夜、浓浓的苦咖啡、大量吸烟用来提神,这些不健康的生活方式也恰恰给路遥先生未来糟糕的身体埋下了伏笔。
为写出这部巨作,他为此做出了很多准备工作和个人牺牲,才进入到了沉浸式的创作当中。
为了写好这部巨作,就要完全了解一九七五年到一九八五年间中国城乡广泛的社会生活,完全掌握这十年间中国究竟发生过什么,弄清社会历史背景,才能在艺术中准确描绘这些背景下人们的生活形态和精神形态。
为此,路遥找来了这十年间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一种省报,一种地区报和《参考消息》的全部合订本。面对屋里的这一座又一座小“山”,路遥没白天没黑夜地开始了这件枯燥而必需的工作。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把这件机械式的工作做完。不过,这项工作还是十分重要的,给路遥接下来的写作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在构思这部巨作的层次结构时,下足了功夫,使人物在各种故事情节中不断组合、排列、交叉。为了使作品情节毫无缝隙地贴切生活,他还把自己置身于由艰苦到优渥的实际生活场景中去创作。
初稿的创作,把自己置身于一个非常偏僻的小煤厂。煤矿生活条件又差又艰苦。一个人,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小柜,就造就了这样的创作环境。秋冬雨雪,交通中断,连基本的食物都很难有保障。只能吃到馒头、米汤、咸菜或面条之类。由于创作初期万事开头难,正当前三天提笔写不出任何文字时,焦虑、苦闷、自我否定的情绪涌遍全身。
当我读到这些文字时,我为之感叹,意志坚毅的作家是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被激发了非同寻常的思绪,才为我们广大读者书写出这般旷世佳作。由此,我想起了成语“凿壁借光”、“悬梁刺股”等等这样的文学典故,有所成就的人,都是不怕艰辛,刻苦钻研,不得不令我们心生佩服。
万事开头难,经过一段艰辛的挑战,自此路遥开始文思泉涌,文字开始如流水般倾斜而下,简直停不下来。路遥在执行方面也给我们上了很好的一课,他为了约束自己的意志,每天的创作任务都有限制,完不成就不上床休息。
沉浸式创作书稿,带来的自身的孤独与对亲情的渴望。
为了不受干扰地工作,路遥常常要克制自己逃避世俗的热闹;可一旦长期陷入孤境,又感到痛苦和难以忍受。多少天里,路遥没和一个人说过一句话。白天黑夜,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房间里,作伴的只有一只老鼠。
常常伏在窗前,久久地遥望河对岸林立的家属楼。看见层层亮着灯火的窗户,想象每一扇窗户里面,人们全家围坐在一起聚餐,充满了安逸与欢乐。人非圣贤,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人人都会渴望一种温暖,渴望一种柔情。创作过程是极其孤独的,它令人痛不欲生,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冰。路遥在浸透式的创作下,选择了这条艰难的路,舍弃了人世间的许多美好,思念女儿,思念家庭,是路遥在创作期间时常面临的境遇。
沉浸式创作书稿,使身体健康每况愈下。
路遥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提到,写第二部的时候,“体力在迅速下降,有时候累得连头也抬不起来。抽烟太多,胸脯隐隐作痛。眼睛发炎一直未好,痛苦不堪。”“走路的速度力不从心;饭量也减少了不少。”其实,由于沉浸式创作,使他的身体在最后的阶段已经力不从心了,抄改稿子时,像个垂危病人半躺在桌面上,斜着身子勉强用力在写,几乎不是用体力工作,而是纯粹靠一种精神力量在苟延残喘。
可以说,路遥对这部巨作真的是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沉浸式的创作让他与作品早已融合为了一体,经过他笔下的运筹帷幄,才创作出了惊骇世人的旷世佳作,他的沉浸式创作让我们看到的是,这位作家的创作精神,对文学的热爱,为此付出的沉重的代价。
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路遥讲到创作这部巨作时,由于自己陷入很深,对于处理写作之外的事已经失去了智慧。全书完结时,精神疲惫,以致于达到了失常的程度,智力似乎像几岁的孩子,走过马路都得思考半天才能决定怎样过,几乎不能独立生活。看到这里,感叹这部巨作的来之不易,它是作家用心血浇灌出来的绚烂之花。
十年间的创作,这是路遥在有生之年的一次漫长的人生孤旅,他丧失和牺牲了很多本该拥有的幸福生活和最宝贵的健康身体。他为了某种选定的目标而献身,就应该是永远不悔的牺牲。
路遥之所以能成为文学巨匠,之所以能够得到“矛盾文学奖”,之所以能获得中共中央、国务院授予的一系列光荣称号,这都是他用心血沉浸式创作出来的成就。我想,我们后辈之人,更应该向他学习这种工匠精神,文学作品要雕琢、沉浸式创作的同时,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健康的需求。
向路遥先生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