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个木讷的汉子,沉默寡言,我记忆中他好像很少说话,幼时我与他每年只见得三两次,我与父亲与其说是父子,更像是房东与旅客,常年在外的他,与我见见一面也是匆匆而别,倒像是为了完成某种任务,我也以为他是不爱我的。
幼年的我,躲在门后,看着满身尘土气的父亲,只觉得陌生得紧,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却总是摸着我的头,不说话,轻轻的抱住我,每当我抬头,总见他红着眼,眼眶里充盈着某些东西。爷爷也有时也会站在一旁,让我叫“爸爸”,我只是干愣着,并不动,他又会念叨“孩子还小,不懂事”,像是在安慰自己,有时我也会扯嚷着“我会洗衣服和做饭,别的孩子都不会勒”。父亲听见又喜欢撇过头去,我靠着他,感觉他在发颤,后来我偷偷告诉爷爷,爷爷却流下泪来。
待到入学求学,父亲与我离得更远了,他还是一贯的沉默,电话与我联系,好像也止于简单的寒暄问候,我也已习惯他的沉默,只是偶然察觉,我似与父亲越发像了,既觉得不太对,又觉得本该如此。
等到成年,从我身上,我好似看到了另一个父亲,沉默内敛。我终于发觉了父亲的不易,像时隔多年骨髓里的痛,终于发作了。父亲的不易,一次次远行的背影忽地鲜活起来,与如今佝偻的父亲重合起来,他竟变得这样老了!我的灵魂颤粟起来,像父亲多年前发颤的身子。
时至今日,父亲到底活成了一座山,一棵树,一捧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