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读到《德川家康》,只看了第一部《乱世孤主》的半册,就强烈地感受到日本民族隐忍的力量。美国驻日大使说,要想了解日本,超越日本,必须先读此书。此言颇有道理。
日本偏隅一叶岛屿,有其独特的民族个性,就文化而言,虽然受到儒教的影响,但在亚洲可谓独树一帜。其中最为鲜明的恐怕就是日本幕府统治时期的“武士”精神。隐忍、坚贞、在沉默中爆发是这种精神的集中体现。当一位武士为了保留最后一点尊严用刀切腹自尽时,我们虽不忍看,但日本人就是这么做的。
在《乱世孤主》中,父亲告诉为广忠城主生下儿子的女儿阿久,她的儿子将来要出家当和尚,以免与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同父异母兄弟二虎相争,造成家族内讧、矛盾纷争,给虎视眈眈的敌人以可乘之机。
作为女儿的阿九当然十分不理解,出家是因为看破红尘才所为,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一生下来就注定将来要当和尚,父亲只是告诉她:“在自己的力量不够强大的时候,要忍耐,积蓄力量,静待将来。”
日本民族从隐忍中崛起恐怕是这个民族特有的文化属性。从弹丸小国积贫积弱到向西方谋求强国方略展开明治维新,日本悄悄地把这种流淌在民族血液里的隐忍力发挥出来,让“太阳”发出了闪耀的光芒。
我们看到的日本武士,是这样的血性的男人的代表,忠心不二。我们看到的日本女性,也绝不亚于日本男性,隐忍坚贞。
因此,於大的母亲华阳院才会跟自己的心爱的女儿说,当男人上战场的时候,心中只有厮杀,把命运系于刀剑之中,而作为上到战场上的男人的女人,要在后面开辟属于女人自己的战场,她不像战场上那样刀光剑影,而要在隐忍的智慧中成就自己心中的力量。
女人间的争斗丝毫不亚于刀光剑影的战场,只是披上了一层美丽和善良的外衣。
战国时代的日本,似乎所有的人都围绕着一个主题在争斗,那就是“谁主天下”,无论男的女的,尤其是权贵家族更是把命运全部寄托于一场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之中。
女人的力量在战争中显得很渺小,然而女人却联系着家族的繁衍、生的希望,有时候显得比战争的力量更为强大。
因而,那个时代的权贵家族多政治联姻,女人作为一种政治手段,在男人间游走,除了感情的寄托,满脑子都是子孙的繁衍、家族的兴旺,在这其中,日本女人学会了隐忍,让自己的力量慢慢积蓄起来。
当你不够强大的时候,你就要忍,“忍者无敌”。或许就是这种内藏于心的隐忍力铸就了日本这个民族的进步。隐忍力,不仅需要在你不够强大的时候做到“忍”,而且要把这种“忍”深藏起来,隐没于自己的内心。只有这样,这把在内心铸就的剑,才能够在它亮出来的时候,光芒万丈,一剑制胜。
纵观当今世界,日本经济萧条的阴霾虽然仍然没有散去,但作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的地位却丝毫没有动摇。日本战后的经济奇迹和作为大国的强者姿态也似乎从来不曾沉沦过。相反地,在一片萧瑟的经济风景中,我们看到的是其在隐忍中表现出的强硬姿态。
中国和日本同是受到儒教文化的影响,由于历史的原因,无论在统治阶层,还是在两国的国民中,总有着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民族情结,当一些极端事件产生时,两国及其民众最终都只能在隐忍中化解事端。
由此看来,大国政治的角逐何尝不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呢?当一个国家不够强大的时候,只能隐忍前行,积蓄力量,伺机待发。 在这方面,中国的政治哲学强调的是“韬光养晦”,在处理与日本的关系摩擦中绝不逞一时之能、现一时之勇,始终恪守着“隐忍”的边界。既尊重对方,又重视对方。既学习对方,又赶超对方。举重若轻,不骄不躁,忍而不卑,体现了一个大国应有的风度。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何尝又不是一场战争呢?世界本来无战争,只是人多了欲念,起了贪念,才会有那么多纷争。战场上只要亮剑,就能见出高下,而在心中积蓄的仇恨,哪怕隐忍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可能不曾改变。这股不可改变的力量积蓄的越久将变得越发强大,一旦爆发将无往不胜。
隐忍是一种含蓄内敛的处世做人方法,而绝不是低头屈服,绝不是甘于平庸,绝不是无所作为,而是为将来默默铺平道路,打实路基,做好跑道,为实现最终惊人飞跃,成就心中伟大理想而做出的智慧选择。
只是在《德川家康》这部长篇小说中,日本人用日本人自己的视角展现了他们自己的民族个性。在乱世中,人的命运总如一介浮萍那样显得风雨飘摇,在战争中人被重视也被忽视,女人为了男人在不是战场的战场打响一场战争,只要战争的号角吹响,女人付出的不仅是一种坚决的意志,而是整个家族的一生。
一部好的小说,书写出的不仅是那个时代波澜壮阔的人物命运,而且是刻在一个民族身上总也挥之不去的深深烙印。我们暂且不谈超越不超越,民族之间无所谓优劣与超越,因为人类生而平等。我们拨开历史的迷雾去看看日本那个时候的风景,一场女人的隐忍的时代战争,以史镜鉴,以文载道,何其幸哉,何不乐哉。
希望感兴趣的你,有时间也去品读这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