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寒风吹进清晨的校园，教学楼传出嗡嗡的读书声。无序的书声正像学生们对高考的那种前途未卜的心悸，又好似藏在内心深处自嘲般的散漫。

但有个人比较特殊，他便是杨佩。

架着一副厚眼镜，神情木讷，就是一副书呆子的模样。他以前是个佼佼者，而现在？升至高中立马涌现一大波比他厉害得多的人物，他已经变得平庸得不能再平庸了，不过是在中上游的苦海中奋力挣扎的寒门学子罢了。

可谁能想到，他的内心竟烧着一团火，热情的篝火，那高温足以融化最高冷女孩内心的坚冰。

他上课从不听讲，觉得老师讲的东西繁琐又愚蠢，只有教材和试卷才是有用之物。所以比起黑板，一道靓丽的风景更能抓住他的眼球——那便是钱晶晶的背影。

钱晶晶是一个笑嘻嘻的大妹子，有着令男生垂涎的女性特征，凹凸分明的身段和若即若离的少女感。

杨佩除了上课定睛于钱晶晶的背影，睡前也会想想钱晶晶的音容笑貌，就和其他青春期的男生一样，即使心怀羞愧和罪恶也要结束那一众所周知的行径，方能安然入梦。

即便在梦里，也会碰见对他示好的钱晶晶，不过梦里的钱晶晶空有曼妙的身段，而模糊了五官。

这对于没有手机和闲书来抒发苦闷的男学生，只是聊以慰籍的小小满足。

不知是命运女神的眷顾还是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终于，杨佩和他的暗恋对象成了一桌。

杨佩还是个呆子，越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越不敢说话，甚至于连正眼看钱晶晶也不敢。

钱晶晶依旧大大方方，与周围女伴打得火热，只有偶尔借支笔、草稿纸才会临幸备受内心煎熬的杨佩。

杨佩对钱晶晶的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用最温柔的语气与最谦恭的态度回应着。与此同时，钱晶晶每次都会用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杨佩，露出大而整齐的牙齿咯咯笑。

也许钱晶晶对谁都是如此笑嘻嘻，但这对一个失去成绩优势的内向敏感的男生来说，无异于在死气沉沉的湖泊中激起千层浪花。

杨佩在那一瞬间有了难以描述的微妙感觉，有喜爱、怜惜、满足等等，却又不完全像这些。

或许是发现杨佩是个忠实的听众，抑或是观察到了杨佩的卑微感，钱晶晶逐渐主动和杨佩讲话。从一开始的讨论题目，到后来的兴趣爱好。课上偷偷说话，课下放开闲扯。

杨佩本来低头斜瞥的眼睛，一天天上移，直到与钱晶晶那双充满笑意的美丽眼睛能够对视。

杨佩觉得这一切难以想象，能跟自己日死夜慕的对象进行眼神交流对一个内向的小书呆子来说堪比宇宙大爆炸！

能听到钱晶晶对自己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真是莫大的享受，自己无需回话，只需附和足矣。加上他俩都不爱听课，在为了高考而拼搏的烦闷枯燥的日子里，聊天是他们一天中最有乐趣的事情。

可好景不长，一向反应迟钝的秃头班主任竟也觉察到了他们这一桌“危险”的氛围，默默地将他们分开坐了。

这对于已经熟络的两人来说可没什么用，钱晶晶在课间的时候就会来到杨佩的周围找个位子坐下，聊个没完。就连高中珍贵的假期他们也会在教室自习。

当然不可能是学习，只不过是打着学习的幌子进行闲谈的“勾当”。

杨佩把听钱晶晶说话当成了每天最大的乐趣，为了吸引钱晶晶的注意力，他更加认真地读书了，终于在某次模拟考进了班级前十。虽然钱晶晶妹子只是说了句略表惊叹的赞美，但还是给了杨佩不小的触动。

在全班走的只有他俩的时候，钱晶晶喜欢坐在杨佩前面转身跟他讲话。

钱晶晶很喜欢黄梅戏，时常说着说着忍不住唱上两句，再加点妩媚的神态和灵活的兰花指。杨佩只是忠犬般的听着，饱含笑意，他只觉得沉浸在蜜里，浑身轻飘飘的。

钱晶晶喜欢去市图书馆看电影、阅读或者听戏曲，她那一周一天的休息日往往是这样度过的。

杨佩只会读书，虽然成绩平平，但仍旧喜欢埋头读书。不过那种埋头说不上刻苦，顶多算是打发时间的手段，不那样做的话他总会觉得心有愧疚。

以往的周六，他只是面对课本，思绪纷飞。直至看到桌上钱晶晶留下的小便签——“我一般周六下午会在市图书馆，不是在影视厅就是在阅览室。”

杨佩顺利地在离学校不远的市图书馆找到了钱晶晶。只见钱晶晶露着光洁的牙齿，眯起眼睛笑着，招手示意杨佩过来，他们看了会儿书就去电脑厅下载戏曲去了。

钱晶晶听着她最喜欢的女驸马，闭着眼沉浸在戏曲的世界中，小声地哼着，耳机一人一半一起听，耳机线将两人连在了一起。

虽然听着好听的戏曲，但杨佩的注意力已经被钱晶晶深深地吸引了。

望着钱晶晶陶醉的神态，听着钱晶晶清脆的哼曲声，杨佩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的遐想之中。

这种双方都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太阳接近了地平线。两人只得割舍眷恋回去上晚自习。

这种美好的日子若是持续下去，即便没有结果也使人满足，杨佩想着，不知道钱晶晶对我是怎么看的呢？是一般的朋友，还是？......

但一切却被一场变故终结了——

一天，杨佩晚自习回寝，在路上听见同班的一个大高个张大伟在和“小弟”谈笑，突然谈到钱晶晶妹子，张大伟一直在谈论钱晶晶的屁股。

“我跟你们说啊！钱晶晶打水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她的屁股真大，玩起来肯定嗨！......”

张大伟喋喋不休，不时和小弟一起爆出猥琐的大笑。杨佩一路跟着，终于恼羞成怒，捡起路边一块石头就往张大伟脑袋上砸去。张大伟立马反身一脚将杨佩踢倒在地，接着与两位小弟对杨佩拳打脚踢，杨佩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承受着四面八方的打击，整个人就只剩一个意识——疼！

杨佩屡次想尝试反击或者站起来，但是都被压倒性的力量推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三打累了，张大伟捡起那块石头往杨佩脸上一掷，吐了口痰，离开了，两小弟一人补上一脚，跟着大哥走了。

杨佩意识有些模糊，费了好大的劲才得以慢慢跪起来，嘴角和鼻腔还流着热血，后脑勺残存的拳头触感仍然是火辣辣的，震得整个脑壳嗡嗡作响。

次日，张大伟出现了，头上包着纱布，听说缝了几针。

杨佩被叫进办公室，无论问他什么只会摇头，一言不发，只是承认是自己先动手的，其他的只字不提。

就连家长被叫过来赔付张大伟的医药费时，杨佩也什么都不说。只是咬紧牙关，面目狰狞。

最后杨佩落得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并且被全校通报批评，接着被全班孤立。

杨佩在乎么？他什么都不在乎，除了......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以前对他笑嘻嘻且无话不说的钱晶晶看到他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杨佩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在高考前几周的晚自习，他没有直奔寝室，而是表情扭曲地走出校门。

路人发现深夜一个男生坐在桥边，面朝着江，喃喃自语，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