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回病房时,平生接到了江林的电话。为了不让舅舅有心里负担,关于工作的事,平生不想带到病房里去,便让余景灏先回去。
“那个孩子,你真的没有什么看法吗?”
余景灏刚准备敲门,舅舅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开始也怀疑,可启航他始终不愿相信。”
“也许是巧合。”舅舅叹了口气,道:“他比平素要小一岁,有没有可能是当时被人捡到了,大概估计的年龄。他们真的很像,还有那颗痣。”
“我也这么想过,你知道启航的脾气,因为平生,他始终不愿去多提那件事。”
“你一直恨着平生。”
吴悦低沉着嗓音,道:“我做不到,完全释怀,你知道的因为他我失去了两个孩子。”
“可平生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试着去宽容他。”
“平素的事,我不能认为他是无辜的。”
“平生的父母,当年那件事,平生也很可怜。”
任何和平生相处了十年,虽不是父子但在感情上早已超越了父子。虽然平生离开后他们几乎没怎么见过面,但他们之间超越了血缘的感情是时间无法阻断的。那时任启航不顾吴悦的反对把平生带回家里,早该想到吴悦心里会有抹不去的嫌隙。
讳莫如深的事从新提起再次掀起疼痛,但任何心疼平生,吴悦无意识的甩开了平生,扎进了他的心里。提起这些只是为告诉她,一切不是平生能够选择的。虽然平素的事,不能说完全和平生没有关系,但要一个曾被父母遗弃的少不更事的孩子,而且错误的把父母的过错转移到弟弟身上时,在那一刻去做出正确的判断真的很残忍。
或许是觉得亏欠了平生的父母,吴悦没有在说话,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交叉的双手一开一合,好像在述说着心里的纠结。
屋里的谈话,也让余景灏心里纠结万分。任何和吴悦似乎都觉得他就是任平素,但考虑到一些因素并没有打算去探究真相。但为什么要说平生的父母,难道他们与平生没有血缘关系,那件事究竟又与平生有着怎样的关系。
余景灏越想心里越乱,他屡不清这到底是这么一会事,只是替平生担心着,要是他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很痛苦。
不能让他知道,他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只为平眉头的皱褶不要在增加。
“怎么不进去。” 平生由后面走来道。
余景灏吓的一惊,迅速调整好了面部表情:“我去上厕所,刚过来。”
平生就在他不远处的窗户边打电话,看见他门口犹犹豫豫的,是不想一个人进去吧!平生也不拆穿他,只是淡淡的笑笑说:“嗯,那现在刚好我们一起进去。”
一个星期后,任何出院了。平生本想把舅舅带都自己家里去修养,但吴悦考虑到他们都要上班,坚持把任何接到自己家里去。
任启航有好十多年没有见过任何,他从乡下走出来后,由于忙于工作机会没有在回去过。上一次见到任何还是去接平生回的的时候。
任启航在北京事业稳定后,曾几次说要他去他公司上班,可每次任何都以他文化水平太低,怕给他丢脸拒绝了。任何有些守旧,思想颇偏向曲水饮肱之态,总觉落叶最终还是要归根,白云苍狗外面的浮华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不善与争抢,暗斗之类的。生活只要还能过就行,他只想守护好那方从未被世俗污亵渎过的净土。
虽是这样,任启航任然觉得自己亏欠于这个哥哥。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供俩孩子上学尤为困难,任何就以自己学习不好为借口退了学。到了冬天总是自己买衣服的钱省下来,为了他不至于在学校被人嘲笑,能一口包饭。
这样渐渐的任何的身体每况愈下,年纪轻轻就惹得满身是病。
虽然他能保证供给任何无限的经济,但对于他的身体一直不放心,可任何又拒绝来城里治疗。守旧如任何,对西医的偏见太大,还有那些怪怪的机器在身体晃来晃去,总觉不太好。坚持在家用中药调理。
任启航总是无可奈何:“那些是医疗器材,与西医无关。是检查身体用的,你不喜欢西医我们就喝中药,但必须去做检查。把脉能把出什么。”
“我就喜欢把脉,这是老祖中传下来的怎么会没用 。”
“感情你还要保护历史遗产啊!你喜欢把脉,我们就让医生给把,天天把总行了吧!”
任何还是不去,拖他到半路他就是绝食也要回去,任启航只能随他去。
他既不去他公司上班,又拒绝治疗,任启航想你到城里来住总可以吧。
“这样我天天看着你也就放心。我空闲时间不多。”
“我就在这里,这里没有污染,我住着放心。我也不需要你天天守着我,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任启航想哭了,哥哥这么固执,又不好同他争论,又不能硬来。算了只要他高兴就好了。
看着瘦弱的任何,一碗碗的喝着苦涩刺鼻的中药。还有时不时的咳嗽声,任启航真的很后悔当初没有硬把他弄到城里来治疗。
余景灏自从知道平生的事后,心里多些心痛与怜惜。他埋怨着自己为什么那么粗心大意,平生对他无微不至,他理所应当的接受,却从未去想过平生为什么会这样。
听到平生是因为他长得像任平素才帮助他照顾他,甚至一开始可能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影子时,心里其实有那么一秒是难过的。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就算是又能怎样,平生对他有多好,对是什么样的感情别人可以任意臆断,可他不能凭那些恶意的话就去怀疑平生对他感情。那对平生不公平,更对不起他们的爱情。
平生有很多不足为外人的道心酸往事,还有听到的连平生都蒙在鼓里的秘密。平生的心事远不止雨夜雷声的突然惊醒,他过得到底有多压抑,他现在才体会到。
除了习惯性的皱眉,平生从未把一切在他面前表露过,明明那么难过却要用笑容来粉饰斑驳的心,都只是想带给他快乐。
余景灏搂着平生,把他头按到自己的肩上,看着电视里狗血剧情。手里剥着橘子,一瓣瓣的递给平生。
平生歪着久了脖子有点酸,想要活动活动,可头刚离开就被按了回去。
平生苦笑,道:“你今天不去上班。”
“我请假了。”
“我没听错?”平生直起头:“这还是我见过的工作狂吗?”
“是。”余景灏又准备把平生的头按到肩上,平生脖子实在是酸得厉害,不得不佛了他的意。
“你在这样脖子要瘫痪了。”
“我想让你靠靠嘛。”余景灏挠了挠头:“工作没有你重要。”
余景灏立开医院后就怪怪的,以前视工作如命。狂风暴雨也阻挡不了他的决心,这这段时间却表现得如此不在意。
平生实在猜不出他心里的想法,就随他去了。他爱干嘛干嘛,只要他的宝贝高心,他就心满意了。
任何在任启航那里,平生就免不了要去任启航家里。
平生原本是想让余景灏在家里等他回去,但余景灏有些不情愿。平生拗不过他,只得让他一起去。
那件事虽然让吴悦精神上有些损伤,但好在出院后,精神方面没有太大的波动,面对余景灏也很平静。只是对平生越来越冷淡。
这样也好,过分的伪装只会让矛盾激化,表现出来至少心里会好受一些,也不用再去猜彼此的心思。只要吴悦能好受一点,他怎样都行。
任何恢复的比较快,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总想去外面逛逛。任何这是第一次来北京,平生打算带着他到处转转。
可是任何怕坐车,又觉得麻烦,只肯在附近的小公园里转。平生了解舅舅的脾气,只能由着他去,余景灏就自告奋勇要去陪他。
对此平生当然很乐意,余景灏简直是开心果。任何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知余景灏给他讲了什么,任何这天主动叫平生带他出去走走。
“舅舅怎么突然想通了。”看着舅舅有些兴奋,平生很高兴。
“不到长城,怎么来的。”任何对着余景灏道:“我老了记性不好,总是记不住。”
余景灏看了看平生,颇为得意的道:“不到长城非好汉。”
“对对,就是。我本来不想去,小余说就算不去长城,来了北京就一定得去天安看看。我这一辈人对天安门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来了那就去看看吧。”
“我这个侄儿还不如认识几天的小余。”平生和余景灏交换了一眼神,他的宝贝总是能解决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今年的六月比以往热,任何由于身体的原因不能再外逗留太久,除了把庄重,威严的天安门仔仔细细的看一遍。园内的景色都是走马观花,虽是浮光掠影的看,但任何却没有错失每一道历史留下的风景。
余景灏全程担任着导游的角色,深陷在其中不能自拔,滔滔不绝的讲述着直至小区门口。
周六来来往往的车辆比较多,在进小区门口时一辆车不小心追尾。余景灏和平生都下车查看,让任何在上面坐着不要动。
由于之前车之间的撞击,平生驾座上的一份文件有一半悬在了外面。任何起身想把文件放回去,不料距离有点远,反而拉到了地上。任何捡了起来,随便翻了翻。却发现了余景灏和任启航的名字,上面写着他们有很大的可能是父子。
任何怔了怔,不知道这份文件到底是什么。是平生调查出了什么,却有意瞒着他们吗?任何不敢妄自猜测,便把文件折了起来放进了衣服里。 然后把剩下的放整理好放了上去。
除了刚才的插曲,任何这一天还算玩得尽兴。只是那件事一直出现在脑海里,任何很努力的掩饰着不让平生察觉。
到了家,任启航留他们在家吃饭。平生担心吴悦,本想拒绝。不料吴悦却开口道:“吃了在走吧,都做好了。”
虽然知道吴悦留他只是出于表面,但心里还是有一些暖意,至少吴悦肯给他机会。
桌上的菜依然是按照余景灏的口味来的,多出的几道比较清淡的事为任何准备的。
对于吴悦隐匿的热情,余景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的接受。总觉得接受了这些就是有愧于他们,毕竟他不是任平素。即使他可以为了平生把自己当成任平素,但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他也不想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吴悦几次想给余景灏添菜,但动作到了一半又收了回来,全程都压抑着自己。
然而这一切都看在任何的眼里,如果刚才他还有些由于这件事他到底要不要和任启航说,这一刻他确定既然大家心里都各有猜测,还不如早点结束这一场让人闹心的剧情。
饭后任何把任启航叫到了一旁,把东西递给了任启航:“我也不太懂这是什么,看见有你的名字和小余的名字,还有什么父子,你自己看看吧!”
任启航心里沉了一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亲子鉴定,任何不太懂。但亲子两个字他还是懂,任何忍住了心里的不安,道:“说的是什么?”
“余景灏和我是父子关系。”任启航脸上看不出表情,就像早已猜到一切的平静,又像大喜过忘的惊讶。
任启航,道:“这份报告哪里来的?”
该和他说是从平生那里得来的吗?可不照实说,又要编什么谎言呢?编织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去圆,最后真相还是会戳穿一切刻意的伪装。
算了,既然都这样了不如让大家都得到解脱:“平生车里捡到的。”
任启航眸色微沉:“平生,既然知道为什要隐瞒。”
“可能是这段时间照顾我,忘记和你们说了,平生是好孩子你知道。”
任启航看了看上面的日期:“没错,时间是你病发的那天。”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关于平生父母的事。”
“平生早晚会怀疑的,他之前做过兄弟亲子鉴定。”任启航扶了扶额,道:“他现在可能是没时间,才没有去追究事实的真相。我想想该怎么告诉他。”
平生最近也不是没有时间,只是空余的时间都被余景灏占据了。余景灏最把所有的工作中心都转到了平生那里,原因就不在赘述。
离开医院后,余景灏就像无尾熊一样缠着平生,怎么甩也甩不掉。
本以为余景灏只是一时的兴起,不料他这居然能这么长时间的不去工作。而且每天还亲自做饭送到平生公司里去,黑乎乎的菜,看起来难以下咽。可这是他宝贝的心意怎忍辜负他一番苦心。
“这种菜都能吃得下去,不愧是真爱。” 江林看见黑乎乎的菜不禁咋舌道。
“江总的话怎么说的那么酸了。”
“我知道只要是你大宝贝做的你都喜欢。”
“江总不愧是我肚子里蛔虫。”
这都不算,余景灏每天还要等着他一起下班。回到家里照样给他做饭,平生的胃实在是受了太多的罪,想自己动手,还没踏进厨房就被余景灏赶了出来。
平生无奈,只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会总算有一点私人空间,便想到那份亲子鉴定。
任启航和余景灏是父子关系,那么他呢?为什和余景灏不是兄弟,难道他和父母没有血缘关系。
想到这里平生快速去到车里,可这么翻也找不到那份报告。
这辆车从未让司机开过,而且从他把报告放在里面的以后,这辆车载过的人只有余景灏和任何。如果报告被余景灏拿走了,他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余景灏藏不住事。那么报告可能是被任何拿走了,可为什任启航却没有来询问他。
掏出了电话想打给任启航,又突然想到余景灏。于是又放下了电话,迅速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