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字里弹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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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孙朝喜又要出书了,之前,我刚刚从他的《梦圆南疆》纪实文学的故事中,擦干眼泪。但愿这本书不会再让我情感的付出那样炙热,那样情不自禁,那样热血滚烫。说句实在话,《梦圆南疆》是我至今读过的所有纪实文学中,从未有过的血脉偾张,从未有过的让我泪湿潸然,从未有过在别人的故事里,重温自己曾经热血青春的岁月。因为《梦圆南疆》几乎都是全场景真实感人的故事,环环紧扣,扣人心弦,反倒是文学性,被真实的故事情节掩盖了。

而《枇杷花开》却截然相反,文学性很浓。因为在这本书里,作家把岁月往事的回眸,旅行中每一处景色的遇见,以及生活中人们司空见惯的鸡零狗碎,他都能够以独特的视角,奇妙的语言,活泼灵动的词汇展开叙述,既能让你眼前一亮,又能愉悦你的心情。所以对于一个优秀的作家来说,他就是能够把看来寻常的一件事情,写出非同寻常的绝妙精彩。让人感受生活如此美好,感受作家饱满的情趣,感受作家驾驭文字的深厚功底。似乎只有作家这样的词句,才能媲美他文字里的物象与景色。准确得唯有如此拿捏,才会令人拍案叫绝。让人感受到,作家不是在写作,而是在用心弹琴,琴键就是一个个文字,经过他的大脑过滤之后,传递到手指上的,分明就是一个个妙趣横生的音符的律动。这让我想起宋朝著名文学家,豪放派词人苏东坡的一首诗:“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就是说,如果琴声来自琴,那么放在琴匣里为什么不发声?如果琴声发自手指,那么为什么不在你的手指上听琴声?看起来很哲学。也是啊,同样的文字,别人捡来拼凑到一起淡然无味,而一旦遇见孙朝喜,那些文字与文字的遇见,就像我们曾经在童年的乡村,用一只扒网,在河沟里扒上来的那些小鱼小虾,活蹦乱跳的。除了喜形于色的当时感受,还有接下来的烹煮红烧,无论你采取什么烹饪手法,他们都是绝对的鲜香美味。

《枇杷花开》分别以“岁月流金”“屐痕处处”“心香一瓣”和“闲情寄思”四个小辑来展现。让你读出作家在不同时期,不同环境下,面对不同物象和人生际遇的感恩与感怀,在深情回眸中所生发而来的精彩纷呈。他回眸曾经的热血军营,把想念妈妈,写成“想家的时候不说话,爹娘悄悄走到我身后……”借用一首歌词来寄托。然后铺开信纸,一切的心语都交给沙沙沙沙的一支钢笔与纸张的倾心交谈。他心心念念着曾经陪伴自己军营生活十多年的老科长夫妇,在分别三十多年后去看望,老科长的爱人依然还能想起当年那个英俊乖张的小孙。他把我们每个人都喜欢吃的美食水饺,写成诗意盎然的月色,其意象表达超然洒脱。留给读者的是对故乡奔放流淌的乡愁。“一笸箩饺子,外加一份汤圆,下到滚烫的六印大锅里,咕嘟嘟飘起来,就像一目了然的夜空,饺子是弯弯的月牙,汤圆是明亮亮的星星。”而另一篇“光脸(就是农村理发店的修脸),”让人读出一隅温馨港湾里的小憩和一处心灵安逸的寄托。

重情重义,是他骨子里浸润着共和国军人的热血依旧,浸润着植根血液里对祖国的无限忠诚,浸润着战友之间血浓于水的同甘共苦。尽管离开部队多年,兵心依旧,为了纪念军营生活,他把自己的网名叫做“安宁河”(因为这条河流是他曾经军营旁边的一条河)为了替远方的战友去寻找一个革命烈士的安葬处,为了让这位烈士早日归家,他冒着酷暑炎热,到一个个烈士陵园去寻找,尤其在一座座烈士墓群中,当他以匍匐的身躯,凝视一块块墓碑,他分明可以听到那些沉睡多年的烈士的心跳,可以听到烈士怀念故乡,怀念亲人的一番番心语呢喃,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些牺牲多年的烈士的生命不息的气息尚存。当他终于找到那个叫做封必虎的烈士墓碑,为了拍好一张清晰的图片,在灼热的阳光的光线正好反射在墓碑上的时候,他就这样静静地守候在墓碑旁边,等待着一个多小时的阳光偏移。就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竟然与烈士封必虎来一场穿越时空的对话,这一场对话,对出了烈士封必虎与作者同样的经历,都是曾经的铁道兵,都是基层的一名连长,都是当年把青春热血奉献在大西南一道道山梁一道道沟的铁路穿越中。这让我想起曾经,我们从山东潍坊开赴云南边境的南疆保卫战中,一路穿越西北黄土高原,穿越川渝线,穿越成昆线。几乎每一次穿越一个隧道出来,就看到铁路线附近的烈士陵园。心中肃然起敬,同是军人,自然会懂得军人的付出和牺牲。默然化作心中一腔热血,化作保家卫国,无畏生死的坚强决心,化作革命英雄主义的气概,蔑视一切来犯之敌。

旅行,是大家都喜欢从事的一项身心的放松和移步换景的美好期待。有人面对美景和美食,搜肠刮肚道不出合适的词句来赞美,唯有把眼前的美食来一次饕餮。作家孙朝喜,不仅好色,好色与美景的勾连,更好食,好食得吃一次软兜面,都能把人家的秘诀私藏。因为大自然知道他是一位文字高手,看一眼就能心领神会,所以大自然中的一处处美景,一旦遇见孙朝喜,就会瞬间敞开心怀,向他袒露心迹,期待他用一双灵巧的双手,借助睿智的大脑,来倾情讴歌大自然的美丽。因为那是作家的心灵与大自然互相感应的通达,一旦被他敲击成你面前的文字,你就能听出他文字中的琴音,时而高亢嘹亮,时而婉约低沉。比如“赤水河畔的沉思”一文中,不仅让人读出作家深沉而又壮怀的情感激荡,还能让人感受到他写作状态时,犹如满天繁星的思绪如潮。这种潮水,是琴键上的悲怆壮怀,又是弹琴人思绪中的野马狂奔。当一片白云安逸地落在弹琴人的心湖,落在纸张上的文字,又是那样欣慰。掩卷沉思,仿佛看见作家那一刻,早已泪流满面。在“淮安的软兜长鱼面”一文中,仅仅是一顿饭的工夫,让他悟出这碗软兜面的秘诀:选鱼,要一鲜二嫩笔杆鱼,备料,要两汆三划鱼丝长,烹调,要爆炒三掂巧勾芡,起锅,要胡椒粉撒香油淋,配料,蒜瓣葱花红椒丝,油盐酱醋味精酒......。

如果说春风是煽情高手,远不如孙朝喜那篇《蚕豆》文章,作家喜欢蚕豆系列的美食,偏偏在开头,对于蚕豆种子故作轻蔑,以乡下人家,放养自己土生土长的孩子的方式,随意种植在乡土中。晓以时日,回报他的,定然是蚕豆花开的时候,让他想起“九九艳阳天”的歌曲,深情而又浪漫,这样的笔墨,不需要太多的渲染,一个智商与情商皆让人艳羡的文字高手,那么清晰的矗立眼前。让我毫不怀疑作家曾经的十八岁,帅气英俊,加上兵哥哥那身国防绿的军装,至于当年他有没有遇见小英莲,嘘,此处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凉粉,作为大众美食,制作方法无需赘言,关键是那个卖凉粉的大爷,在作家的笔下,尤其传神:大爷仰头瞇眼在盘算该收多少钱,嘴里“三五一十五,二五一十”地念叨,食指压着拇指,中指、无名指也跟着压过来,手指一遍一遍弯了又直直了又弯地颠倒着,半晌才疑疑惑惑地撂出一句“就给三毛钱行吗?”。绝对是生活中的第一场景。我在读到这段文字时,作家左端详右思量的整个过程,然后仔细拿捏卖凉粉老人的形象,瞬间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我说这是一支笑里藏刀的老笔杆,藏着甜甜的辛辣。经过他双手在键盘上轻轻一划,哇!那声清脆悦耳的琴音,顿时焠开一处高山流水,焠开一处田园桃花的闲适悠然。他能把一处弹丸之地的小菜园,写成空军和地面部队,三句话不离本行,然后,用操练部队士兵的方法,来操练菜园里的瓜田梨枣。之后,果然是黄瓜,丝瓜,苦瓜,一个个不甘示弱,争先恐后地拼命生长,在高高悬挂的空中,向着主人争宠。

《枇杷花开》是一本极高质量的散文,你可以随意浏览,总能读出作家随处可见的语言非同一般,运用诗歌里的意象介入,让人读出缥缈中的虚幻,读出再三咀嚼的美妙。这种奔放浪漫主义的写作手法,是我特别喜欢的。我在读到“桂香、雅曲、太极拳”这一篇里,充分享受到文字里被作家弹出的那种缥缈与旷达的琴音,是桂花香里的情思缕缕,更是安宁河水似酒醇的一种心灵的安抚。你看他的文字:“忽一个马步开扇,哗的一声搅起八丈香风,熏得人都站不住,一位太极剑舞者,绞剑在香风中,好像怎么发力,都不能把氤氲的桂花的气团撕开,只见他一个回身抽抱,一团桂香被揽香入怀,又一个马步崩剑,一缕桂香又随着剑捎滑向了远方。”这里随处可见的动词,皆是随手拈来,却精妙绝伦,把一个太极舞者一招一式写得动静结合,缥缈虚幻,仙境顿生,尤其是那个“滑”字,柔丝般润滑,滑在太极的虚幻里。滑在琴音的绵柔中。所以我在想,孙朝喜是一个喜欢在文字里弹琴的人。这种人的性格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孤独,一种是开朗。其实,孤独和开朗并不矛盾。当他遇不到懂他的人,与其逢迎别人,不如孤独一隅,把文字里的琴音弹到山川河流,弹到翠竹深深,弹到漫山遍野开遍了映山红,弹到南疆的木棉花热烈似火。弹到曾经陪伴他军营生活十多年的那条安宁河畔,最后弹到天外,与白云纠缠。而一旦遇见知音,那就是琴音千里奔赴,就是白云万里,就是晚霞涂抹苍穹的江山如画,就是大好河山的蜿蜒逶迤。

仰望星空,是夜晚散步人的习惯,而孙朝喜却把这个习惯写成一篇由衷感怀的文字,叙述着当下的时光,在这些时光里,自然勾陈出自己的童年,坐在奶奶的怀抱里,仰望浩瀚的太空,遐思美好的未来。这个时候的琴音低沉婉约,犹如一弯明月的勾陈,勾陈在家乡氤氲的河面上。如今,伴随着花果山机场坐落家乡境内,再次仰望星空,便在一种遐思无限的人间,感怀成亲情的奔赴。他时常担心飞机每次低飞降落时,“怕是用一根长竹竿就能戳到它的肚皮,稍微高一些,又生怕撞到月亮。”奇思妙想,文字盎然灵动。他能把一只普普通通的芦花鸡,写成战斗机,结尾篡改宋丹丹的经典句子:“芦花鸡,母鸡中的战斗机,欧耶。”令人禁不住捧腹,眉头上翘,拽疼满脸的褶子。

他在这本《枇杷花开》里,除了散文,也写诗歌。在诗歌里铺排自己的一腔热血。铺排一个老兵曾经的燃情岁月。他在庆祝中国共产党一百周年诞辰的诗歌里,写了一首“火蝴蝶”:“……从屈原仰望苍穹的天问开始/到李白醉酒放歌/毕竟太虚幻/唯有现实的当下/火蝴蝶要回答天问/他要把巨人的构想践行/明天,我们要/更重、更大、更硬核/明天,我们要问天、问月、问星河/中华百年飞天梦/巡天遥看一千河”诗歌写得气势磅礴,浩荡无边。话题回到原点,他把这本书叫做《枇杷花开》,我似乎明白了作者的深意,虽然枇杷树貌不惊人,甚至是枇杷花朵“既不赏心悦目,甚至猥琐得让人不屑一顾。”然而现实中的枇杷树依旧我行我素。就是要“黄菊已残秋后朵,枇杷又放隔年花。”文润甜味,诗有远方。这是枇杷的文学文化。这让我想起国人耳熟能详的“枇杷露”。偏偏又是这本《枇杷花开》,让我欲罢不能,过目难忘。

孙朝喜,曾经的灌云县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在退休后的十多年时间,人从岗位上退下来,心思反而更加忙碌。继《梦圆南疆》之后,他相继又出版了《芦花情》《小荷尖尖》,最近即将付梓的《枇杷花开》,你不难发现,他的每一本书名,几乎都是以草根命名。足以证明他的低调,他的谦虚,用他的话说,自己本来就是草根。尤其是《小荷尖尖》,他把自己的那些作品比喻成小荷才露尖尖角。相信你读到这本《枇杷花开》的时候,不仅止咳化痰,还能治愈你的忧郁症,治愈你因为一处景色的描写,苦苦思索,下笔艰涩。一旦看到《琵琶花开》,瞬间脑洞大开,柳暗花明。你再回头细看,《琵琶花开》便是从《小荷尖尖》里脱颖而来的“一池荷塘红菡萏”。于是我,便在这些文字里流连忘返,仔细玩味,玩味出文字的超然脱俗,玩味出意境里的余音绕梁。犹如琴音的久久回荡,经久不息。而那个弹琴的人,就是作家孙朝喜。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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