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苗阜周围的人都知道苗阜很能喝酒,而且来者不拒。但是除了亲近的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真正能喝酒的其实是王声。
王声喝酒不怎么上脸,喝高了才会在本来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粉色。
有幸见过王声喝醉的人都说,那会的王声真像个孩子。吵着闹着要吃蛋糕,到处追着人掐人的脸,掐到了就笑,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王声喝醉的次数不多,次次却都是青曲社老少爷们都在的时候,于是青曲社上上下下都没能逃脱王声的毒手,除了苗阜。
喝醉了的王声谁都黏着,就是离苗阜八丈远。
青曲社的人都笑话苗阜说,上辈子喝醉的王声一定欠了他钱,不然怎么一醉就离他那么远。
苗阜听了也笑,露出一嘴烟牙。
然后他就想起在他打电话给王声报喜,说自己终于有了孩子之后王声豆瓣上写的那句话。
喝酒误事,喝酒醒事。
苗阜从来没敢问,王声醒的,是什么事。
不过日子过着过着,苗阜也就忘了。事情那么多,哪能每一件都记那么久呢。
后来王声渐渐的就不再那么喜欢喝酒了。红起来之后,找他俩的饭局越来越多,苗阜基本都会去,王声基本都不会去,就算去了也再不会像以前跟朋友喝酒一样拿着酒杯满桌子找人喝,只是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听苗阜与那些人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然后喝下别人敬给他的酒。
王声再没醉过。
苗阜倒是喝醉过很多次,酒桌上还称兄道弟的人往往在饭局结束以后就不见了踪影,苗阜瘫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王声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给岳峰或者苗阜随便哪个徒弟打电话。
“你师父喝醉了。”
“嗯,你来接他吧”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
每次跟苗阜的徒弟对话都是这么几句,然后王声陪着苗阜等来他的徒弟,帮着一起把苗阜弄上车,再看着车开走,自己转身回家。
而王声不跟着一起去的时候,会提前通知青曲社的少爷们,别忘了把在饭局上的苗阜接回家。
只是偶尔的,王声会想起以前。
以前的他扶着喝醉的苗阜,大半夜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听着苗阜语焉不详的醉话,习惯性的应两声,说句“下次你再喝成这个球样子我就不管你了。”然后下一次喝醉,王声还是认命的把苗阜弄回自己家,走回去的,半夜打车太贵。
后来王声再没说过不管苗阜的话,却是真的再没有管过他。
反正现在都有车了,王声想,再用不着我为了省钱扛着他回去了,那傻老爷们儿还挺沉。
嗯,这是好事儿。
那天王声给苗阜发了条微信。
“你在哪儿呢?”
“北京,来开个会。”
嚯,这啥时候又跑到北京去了。
王声发现,关于苗阜,他不知道的越来越多了。
那他知道的呢?
苗阜,性别男,三十二岁,虚头巴脑的头衔一大堆,爱喝酒爱抽烟,心脏不太好,前几年还在演出前夜两点三十七分抢救过一回,有次被医生说活到四十岁就算不错了。小时候一起玩过几年,长大之后二十五岁再遇到,于是一起说了相声。
说到现如今。
王声是真喜欢说书,说相声。
他知道苗阜也是真喜欢相声。
那就挺好的,凭着喜欢,再大的困难都能走下去。王声对自己说。
说他个天翻地覆慨而慷,说他个人间正道是沧桑。
“这门艺术,在我们决定做它的时候,就知道属于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话,是王声说的。
但是王声始终记得,在两个人第一次合作之后,在演出结束的烤肉摊子上,在一堆七倒八歪的酒瓶旁边,喝的痛快的两个人,关于旧时好友重逢的喜悦,关于相声的一拍即合。
这个时代不属于它,又何妨。
他又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只是苗阜的心很大,大到装了很多东西,不止是相声,不只是王声。他跑的太快太急,王声觉得自己就快跟不上了,他还在努力跟。
傻老爷们儿,自己一个人撑不住的时候,就得后悔自己为啥跑那么快了。
但是苗阜要是现在回过头,就会发现,王声一直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
不干涉他太多,不要求他太多,甚至交流也不是太多。
却一直在。
因为说好了,要同行一生。
这些话,他一字一句都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