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尔,我的邻居,一个十岁的新疆小男孩。他不姓安,也不叫达尔,“安达尔”只是他的姓。但大家叫习惯了,也就省去了他姓后面那一长串的名字,其实他的全名叫安达尔•罗布斯基艾热提,够长的。
安达尔实在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宝石般的两个眼珠子一闪一闪,睫毛长又粗,头发黑又卷,再配上他黝黑的皮肤和尖尖的鼻子,猛一看见他,你会认为他是个外国人,尤其是巴基斯坦、哈萨克斯坦那边的人,但只要它一开口,你就会立马觉得“鉴定完毕,妥妥的中国人!”因为他六岁便开始跟着他爸爸在深圳这边读书,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新疆,已成为他遥远的故乡。
我有时下班比较晚,在小区里碰到背着书包的安达尔,我就问他:“安达尔,今天回来这么晚,被老师留了?”
“那……那……那怎么可能,我是在学校里玩到现在。”
“安达尔,你英语考了几分?”
“呸,我不想告诉你。”
每次问及他的作业,尤其是英语,他那稚嫩的脸上马上会晴转多云,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再问便会甩出一句“我懒得理你”。说完便“哧”一声,踩着他的那辆破自行车一溜烟就跑了,犹如一阵风刮过毫无痕迹,只远远的看见自行车座垫上两个冬瓜似的屁股一上一下,不到一分钟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到晚上九点,我们家楼上经常传来声音“安达尔,你还有一个作业没写完,快,快!”随即就听到我家楼顶“哒哒”的拖鞋声。那是安达尔爸爸的声音,一个1米89的新疆大汉。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经常不刮,我有时望着他一脸的络腮胡,很想问他,你吃饭时会不会把胡子一起吃进去。不过人倒是挺热心的,经常拿一些新疆特产给我们,什么葡萄干、核桃、桑葚之类的都有。我有时说吃不完,他就会生气,说我小肚鸡肠,再吃一点死不了的,于是硬塞过来。每逢这时,我是招架不住的,他力气大得很。
安达尔也跟他爸一样,也力气大,他最喜欢的运动要数踢球。我就几次看到他“非凡”的球技,那是疫情期间,小区严格管控,不让出去。一群孩子在家里憋不住了。便相约踢球,安达尔是最积极的一个。他嗓门又大,一吆喝,整个小区都听得到,家里有小孩的便开始蠢蠢欲动,找各种借口,有说下去倒垃圾的,有说下去锻炼的,有说帮爸妈取快递的,各种各样的借口都有。结果只要爸妈一松口,一出去就是两个小时。不知他们的父母会不会突然觉得,自己的孩子顷刻间长大,主动做家务,懂事了。
我就亲自看到安达尔带着几个孩子踢球,他们从不讲踢球规则,像十几头小猪仔突然被浇了一锅开水一样到处乱窜,呐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连旁边几个路过的大妈也忍不住笑喷。球是不知传了多少人,最后才传到安达尔手里。可他又偏不果断出脚,卷一下衣袖,使劲蹬几下腿,许是他想来一个罗纳尔多式的点球。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没轮到他出脚,另一个小朋友早已一脚踢飞。眼看到脚的球就这样飞了,安达尔便会使性子,“不跟你们玩了,耍赖!”说完便走开,他以为会有人会喊他这个“老大”回来。可是就偏没有一个人喊他回来。安达尔在边上看了一会。随即又大喊“往左边踢,速度太慢,我来,我来!”
随即在没有任何人邀请的情况下,迅速加入,疯狂进攻。“嗖”,一脚飞过去,“哧”的一声,球被踢上一棵大树上,夹在两根树枝间,任凭你怎么弄就是不下来,那球像是为自己遭受如此奇耻大辱而生气了,躲在树上抽泣。
接着,一群小孩又开始到处找竹竿,要把那球捅下来,可是折腾了半天,球就是不下来。
不知哪一位大人说了一句:“安达尔,球生气了,买两颗棒棒糖哄哄它,也许就下来了!”
“我都没有吃的,给它吃,做梦!”
过一会儿,安达尔开始示弱。
“叔,你能爬上去给我弄下来不?”
“不能”
“你.......你,你欺负小孩!”
再过半小时,球还是不下来,树下的一群孩子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的散了,最后安达尔也走了,空留一树的遗憾在夜空中飘摇。
我估计,安达尔一定是找他1米89的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