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窗外就传来了络绎不绝的脚步声、打水声,交谈的声音。
是屋外不远处的那口井,离我睡觉的房间不到20米远,村民照例早起来挑水了。
来挑水的一般都是妇女,因为男人都早起到田地里或者外出打工了,一天的三餐也皆由妇女来负责。
她们有一些要从我家门前经过,有节奏的脚步声、水太满了洒出来溅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还有彼此间碰面的打招呼声,各个声音夹杂在一起,宣告了一个农村的早晨的开端。
井水很干净、清澈,挑回去是要用来煮饭、烧水泡茶的,也就是,这是一口饮用水的井,绝不允许在井边进行洗衣服等其他用途——洗菜还是可以的。
很多人家家里有一两口大瓦缸,挑回来的水一桶桶地倒进缸里,让水沉淀,一缸水也能用个几天,有些家里没有水缸的,那就得辛苦一下,要天天来挑了。
有的人家,会在早上便把早午两餐的饭菜都做了,因为中午可能没有时间做,庄稼人用的是自家种的早稻晚稻,淘三遍,水还是浑浑的,锅里的水冒大泡了,就把米倒进去。
快要熟的时候,还加上刨成丝的地瓜,一来是米的份量不太够,二来可以让饭粥更加香甜,地瓜饭/粥在那一个时期几乎是庄稼人的日常。
可以吃早餐的时候,有的人刚从地里回来,他们趁着天刚拂晓的时候,赶紧到地里忙活一下,吃完早饭,可能就要骑着单车去打工了。
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天亮得早,有些可能五点就起来出门了,我家种着可以卖的蔬菜时,有可能更早,一家人从地里摘来了菜,在家门口挑择整齐,装上两大筐,就由父亲、叔父或者母亲她们用单车拉去镇上卖。
行情好的时候,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卖完回家,倘若行情不好,可能要到中午才能回来,还不一定能卖完,有时还得去其他村里串街走巷地叫卖。
吃完早饭,祖母经常会挑着煮好的猪食去喂猪,有时是两三头肉猪,有时则还会有一窝猪崽,生猪崽的时候,几乎是她最忙的时候。母猪和猪崽要分开吃,不然,指定没猪崽什么事。
挑粪的大叔从我身边走过,我习惯性地捂着鼻子,虽然父亲叔父也挑,可我总觉得别人家的更臭。
大叔迈的步伐很大,一看就是经常挑的,姿势也相当自然,但他又小心翼翼地,生怕溅落一丁点粪水在人家门前, 乡里乡亲的,有时难免会因为这事产生口舌。
从我身边又窜过一条黑色土狗,伸着舌头,样子有点憨又有点凶,我一眼认出了它是谁家的,毕竟养猪的人多,但养狗的就那么几户人家,我对狗向来无感,反而对猫很是喜欢。
不远处的门口走出一个妇女,对着这边一直叫唤,她家小孩把大便拉在地板上了,她又不想动手,想叫这个狗去吃掉。
那狗一听,赶紧调头走过去,还是伸着舌头,还边摇着尾巴。
这个声音,总感觉我听了好几年,因为她有几个小孩子,每次一站出来门口叫唤,那声音可以穿过4、5条巷子。
阳光让井旁的那棵榕树挡掉了好多,在井边的地里挡出好大一片阴凉,经常跟我一起玩扑克和飞行棋的小伙伴和他的祖父正在这片阴凉里面干着农活,老的挥着锄头,小的猫着身子在拔草。
我比他大个一两岁吧,干的活比他少多了,每天早上被祖父从睡梦中叫醒,我虽带着起床气,却又不得不起来,嘟着嘴拿起农具,跟在祖父身后出门。
踩着纵横交错的田间小径,地里有新翻的泥地的泥土味,一排排蕃茄飘来的香味。小径的尽头是一条水沟,水从山上来,清凉透彻,水沟旁有洗衣服的妇女,老的少的,三五成群,一边洗衣,一边拉着家长里短。
我与叔公打个招呼,他早来到地里了,兴许是锄地累了,蹲在地里抽着烟,见祖父来了,攀谈起来,不时哈哈大笑。
我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总感觉,这种朴素而真诚的日子,就是生活原本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