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心中的那盏灯

郑重声明:文章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海薇阁单月征文」第二期【漂泊】

又是下班的时间,暮色下,人流如潮,人们纷纷赶着往回家的路上。工地里走出三三两两的民工,拖着疲惫的身躯,灰头土脸,陈旧又落满灰垢的衣服单薄地裹着。一对夫妻民工,约摸三十多岁,女的在工装外系一条红格子围裙,扎束头发,头发虽已凌乱脸上却浮现笑意。身旁的男人个子不高,脸上也洋溢着歇工后的轻松。

这些外来民工,他们远离故土来到他乡,埋头于繁重的体力活。简陋清苦的饮食起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继一日,只为攒点钱养家让亲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随着工队迁移奔波,在外乡不辞辛苦辗转漂泊打拼,为着心中那盏暖灯——至亲至爱的亲人,于是他们心里有了着落,不再孤单。

年少时,父母在的地方便是家。记得第一次离家去福建松溪复读,生平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熟识的家乡去往人生地不熟完全陌生的城市,备觉孤单,甚是想家。想家的温暖,父母的叮嘱唠叨也变得可亲,热腾腾的饭菜家人围坐的情景甚感温馨。初来乍到更觉无依孤独,思念难以抑制,扑倒在床一次又一次偷偷抹眼泪。还好学习紧凑,氛围积极,逐渐地也就慢慢融入新的环境,结识了身边的同学朋友,母亲偶尔抽空也会来探望,我也开始习惯离开家的生活,逐渐变得独立。放假结伴回家,久别的家倍觉温馨,父母之爱倍觉珍贵。

不急不慌不愁前程不问世事,那时的我只管单纯地学习简单的快乐,父母会为我掌灯,让我备觉心安。有爱有家有希望,即使身在异乡却无漂泊之感。“心安即是归处”,即使车水马龙,颠沛流离客居他乡也不会孤寂落寞。

还记得,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独自一人租住出租屋勤读,停电的夜晚,在简陋铺就的床板一头点上蜡烛,不曾想读书困乏沉沉睡去,蜡烛翻倒烤焦床板被褥也被点着,幸好警醒,慌乱地扑灭火源才幸免了一场火灾。还记得身在异乡求学的我,最盼望的是老爸来探望,带来我爱吃的零食和老妈烧的菜还有新衣裳,总是掰着指头盼望那熟悉的身影。

考上农校后,接着又是四年在外的中专生涯,这时的我已适应了离开家的日子,学习生活娱乐,没有父母参与的日子也能安之若素,可为何放假的日子还是这般归心似箭?我是恋家的,依恋着父母也被父母深深得牵挂着。心灵有港湾有栖息之所,这样算不算漂泊流浪?

我想真正的漂泊应该不是身体的行走空间的动荡,而是灵魂的游荡。灵魂无所依托无法靠岸,便像随波逐流的小舟,漂到哪里是哪里。“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都是流浪。”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小小旅程的交汇交集,而后再各奔东西,漫漫人海,漂泊不定。

工作后一个人在外已变得习以为常,有了自己的交际圈,有了自己生活的喜好,有了自己的工作事业。可是为何还依旧归心似箭?一到周末,即使路途遥遥,碾转奔波总要赶往家的港湾。然后,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个小家是孩子的依恋,是孩子的港湾,就此我的生命中多了除父母之外最深得牵挂。

辗转奔波于生活,埋头于油米柴盐,离家的距离未曾变远,与父母相聚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家乡的人事也悄然变化着:村里的小后生娶上媳妇了;村里那家的顶梁柱身患疾病了;那家子增添了小孙子嘞;隔壁那家老爷爷已不在了…皱纹爬上了父母的脸,白发悄悄渲染岁月的流逝,村边的溪水依然昼昼夜夜流淌蜿蜒,前方近在咫尺的台湖山还是亘古不变地伫立在那里,无论如何变迁,这里还是我想念的家乡,有家的温暖有母亲的叮咛父亲的嘱托。

这么多年以来,无论平时多忙,春节回家过年是我们一成不变的约定,也是三姐妹最殷切得期盼。母亲老早就里里外外忙着收拾房子打扫卫生,置办年货,父亲总掏出钱来让母亲购置我们爱吃的食物。

那年,父亲被查出罹患癌症,这对我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得了绝症呢?思路敏捷,行动自如,还能骑着那辆自制的“房车”满世间跑得呀?我们寄于希望,希望是误诊,姐妹带着父亲到省城大医院诊治,愿望破灭,确确实实是肺癌,而且是晚期。辗转于各大医院咨询有关专家,没有特效药,动手术成功的几率也微乎其微。我们瞒着父亲,告诉他只是肺部的炎症引发的良性瘤,父亲听了医生的详细介绍,拒绝动手术。是呀,他生平就是生病受伤也不愿去医院的人呢,一方面是不愿花那冤枉钱,一方面觉得人体有自愈能力,在身体里各种药物麻醉动刀动剪终归没有益处。我们给父亲安排住院,和寻常小恙的病人同处病房。没事时陪着父亲到附近庭院湖塘边走走,留下了我们一张张的合影,摄下了父亲一个个音容笑貌。

父亲回来后没再去医院,回到乡下老家,由母亲照料着。我们姐妹不能服侍左右,只是乘着周末回家看看父亲。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渐渐一日不如一日,从先前能自由活动行走,到逐渐走路艰难,然后走一两步都气喘吁吁憋气得厉害,后来就只能终日躺在床上。父亲这样拖了一年多,我往来于乡下县城之间,以尽可能多的时间和机会陪伴父亲,无奈时间仓促,身不由己,终归不能好好敬孝多多陪伴他老人家,也未能为孱弱的母亲多再分担一点点。

父亲还是支撑不住,终是撒手走了。安稳的家(港湾)的支柱倾斜了。父母双亲健在安康的日子,我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执拗又任性。父亲的离去感觉自己就像漂泊在大海的一片孤舟,我成了舵手,母亲孩子这个家得靠我掌舵,我成了她们的依靠。

家不是一间屋一幢房,不是家居装饰堆砌起来的空间,有家人有亲情才称之谓家。父亲走了,儿时的老家还好有母亲在,可母亲终究会越来越老,孤零零的她终将离开老屋接来和我们同住,那沓乡下的老屋是否还是那个家还是会让我深深依恋?

回忆再美好,终究是回不去的时光。日子不紧不慢的走着,我也踽踽前行,世事浮沉,人事沧桑。我想抚去时间的风尘,脸上却略显疲惫,我是漂泊小舟的舵手,心中的那盏灯,照亮我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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