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醒来,惯常是因为噩梦,是的,噩梦……
1、梦魇
小小陋室,寂寥幽暗,陈旧的古色木床上,一颗枯草般的头颅无力的垂在床榻,苍白的面容充溢着岁月的沧桑,干瘪的嘴唇不停的吼叫着什么。
声音苦涩嘶哑,好像一头垂死挣扎的老兽,正在死亡边缘徘徊!
床头一盏灰黄的油灯,轻轻的晃动,忽明忽暗!
村中吴氏老妇,年逾八十有三,已经绝食一月有余,水米未尽,仅靠着点滴注入营养液苦苦支撑!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如此高龄老人,一个多月水米未尽,身边的子侄儿媳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人事无常,生老病死,谁都无法逾越命运的安排。
堂前亲人泪成行,却都知无力回天,默默忙碌,后事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
隔壁另一间房,同样的昏暗简陋,一具瘦小羸弱的躯体半蜷着躺在床上,脏兮兮黑乎乎的被卷上无力的搭着几缕花白稀疏的发丝。
隔壁房间传来嘶哑的吼叫,一声连着一声,如同惊雷,又如杜鹃泣血,声声撞击耳膜。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曾经同床共枕二十多年,一个屋檐下生活一辈子,已经刻入骨髓和灵魂……
想当年那银铃一般的巧笑巧兮如蜜糖一般的诱惑香甜,让他曾经赌咒过白天的绵长和夜晚的短暂,柔软的腰肢,丰美的酮体让他夜夜承欢。
可如今,那具娇媚的 身子,怎么变成了冬日里粪坑里一只老黄瓜,又糠又糟糕,那凄惨无力的吼叫,让人有莫名其妙的胆战心惊,如同地狱恶魔的呐喊,如噩梦一般的梦魇。
一遍又一遍,如同魔咒声声入耳,那是隔壁妇人念叨半辈子的四个字。
那四个字如同紧箍咒萦绕着,成了他这一世再也解不开的疙瘩,逃不开的宿命。
隔壁房间,妇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渐若微息,只有那四个字却是如此清晰决然:
——我要离婚!
我要离婚!
不知道是从何时起,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那四个字成了女人口中喋喋不休的执念。
我要离婚,我要离婚——紧箍咒一般,念叨的让人脑门发颤,心里发慌,实在让人想不通,捉摸不定——曾经委婉贤淑的女人,怎么变得如怨妇一般不可理喻!
一辈子几十年,彼此之间从未发生多大的怨念,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却怎么成了她一生的执念,也变成了他一生的梦魇!
只要迈入这间院落,就是不在一个房间,也能听到的她喋喋不休!
——我要离婚!
我要离婚!
我要离婚!
........
他一度逃离,一去就是十年,这十年他在外,她在家,一个挣钱养家,一个持家带娃,彼此倒也相安无事,可只要回来,回到家,彼此面对总会爆发,硝烟弥漫的不仅仅是战场还有这个家!
床上的男人实在想不通,一辈子他拼命挣钱,从未出现一丝一毫的花边,他爱这个家,爱这里的女人和孩子,他把一辈子青春和热情都无私奉献给了这个家,给了她。
可是她却不满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喋喋不休,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我要离婚!”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村人背后总会如此嘀咕!
男人能干,还顾家········疯女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愣是死活要离开他!
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不知道好歹的疯女人:男人恨恨的咬了咬牙。
隔壁的声音渐次渐息,突然瞬间没了声响,世间陷入一片沉浸!
男人惶恐的把脑袋悄悄探出来,支着耳朵仔细辨听,隔壁陷入沉寂,再也听不到一丝那即熟悉又陌生的嘶哑声,无边的恐惧如同洪水一般席卷而来。
心里居然有一丝丝庆幸和惊喜:半辈子梦魇终于结束了。
那魔咒一般的四个字再也没人在耳边提前。
该死的女人,你纠结了半辈子的心愿,最终还是没实现,想迈出这个门,离开我,离开这个家,除非你躺着抬出去……
哈哈哈哈……苍白脑袋突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大笑,笑声如同尖利的箭直冲云霄
——哈哈!
哈哈!哈哈哈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寂静的如同隔壁
"爹,娘——"
"爷爷,奶奶——"杂乱的脚步由远而近,仓皇而又匆忙,
女人的嚎哭,男人的呐喊搅乱了乡村的宁静,徒留一片哀怨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