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角落,有一家老书店,店主只有一个人,但他有一个两个人的故事.你,愿意听嘛? ————序曲
“你来了.”中年男人坐在那,说的有些颤抖.
'嗯,让你等久了.走,咱回家.”那站在门口的女人,说着男人能听懂的家乡话,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中年男人是张勇.十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在卖地契上按上了自己的手印,这祖宅是他爹传给他的,也是他爷爷传给他爹的,现在,完完全全不属于他了。
他把卖地的钱小心用袋子包住,缝在衣服内袋里,就着月亮,到了这个城市.
本想听同乡的意见,用这些钱承包一个废品回收厂,维持生计.
可张勇在承包回收站时,看到附近有一家旧书店想找人接盘,张勇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想的.
心一横,就拿出全部的钱,把这个旧书店接了过来.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在这个城市有了一个旧书店,同时也有了一个家.
在这个家里,他一住就住了十年.
张勇平时也不出去.吃住都在店里,来客人的时候,就麻利招呼,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书,或者把旧书翻下新.
周围的邻居,说是邻居,其实也就是附近捡废品的闲人,没事的时候,就在各家店里到处窜,主家愿意留他们就坐下侃上两句.
不愿意呢,也识趣,脚底一拍去下家店继续.
这群人呢,经常拿旧书来店里,换酒钱,所以张勇也没排斥他们,这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
一次几个人喝酒,都喝大了,其中一个人就感叹日子过的苦,说当初自己怎么想到要到这个城市来呢?
在家种地,养猪,盖房,娶个漂亮的大媳妇儿!噫,说到大媳妇儿,屁股大的才好生养!
领头的人没喝醉,笑骂到,就你这怂样,在家混也好不到哪去.
“勇哥,你当初为啥到这混啊,你开这个书店的钱,在老家起码可以盖个小二层哩!”
喝到这,张勇也有些微醉了.
“等人.”他说的有些走神.
“等人,等啥人,不会是哪个大妹子吧”“哈哈”领队的人酒也喝得尽兴.
张勇也没说话,心里算了算日子,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不急.”把面前的一杯酒灌了下去.
“今天就喝到这吧,他也醉的不行了,你们赶紧把他扛回去吧.”张勇忙把他们往外赶.
赶走那些人后,他就坐在店门口,一动不动,看着路的尽头.
这些年张勇也看了不少书,身上的气质,似乎有了一种微妙的改变.说话做事都带着沉稳.
“快到了.”在那个书架上已经有九册日历被替换,现在的第十册也没剩几张了.
他在前几次写信时,反复的把自己的店址强调了几遍,生怕女人找不到.
女人在回信里,说别去接她,她自己会找来,张勇在那歪歪扭扭的字迹里,看到了女人的坚持,张勇没有再去坚持.
那个女人,就是春来,是张勇的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
在这等待的日子里,他几乎每夜都会梦到,法官庄严的坐在高台上,一锤落下,春来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每每这时他都惊醒过来.
当年,国家征地.有一大笔补偿款,就靠这个中国突然涌现出一批万元户,张勇也是其中之一,当时的他,游手好闲,东家吃完吃西家,全部家当,就是他爹留给他的老宅子.
春来和张勇从小玩到大,也是张勇唯一的朋友.春来老在家里偷拿东西给张勇,张勇也许下一次次承诺,说会对春来好.
当他知道国家征地的时候,就准备把宅子卖了,打算和春来到外面去做点小本生意.
村里的一群混混知道,张勇一个人,而且有一个能赚钱的宅子,就起了歹心,想把他的宅子夺过来.
一群人就扯着帮张勇解决生活困难的大旗,去了张勇那.
当时的张勇也是急脾气,没说到两句,就打了起来.张勇一个人,哪打得过那一群地痞流氓.
那群人翻遍了,整个宅子都没有找到地契.对张勇又是一顿毒打.
春来像往常一样,来给张勇送饭,她远远的看着被绑起来的张勇,马上跑回家拿了一卷手纸,揣在身上,向张勇那狂奔.
“快把他,放了!你们想要的东西在这.”春来捏在手里一张泛黄的纸.
混混们起初被春来的气势一震,混混头子说,怕什么,上啊!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把它撕了!”春来现在说话基本都是吼出来.
“别别别,咱们有话好好说嘛.”见春来不就范,混混头子也怕这个疯女人,把地契毁了.
快,给他松绑,那我已经给他松绑了,一手交人,一手交地契.
张勇怒吼着!“春儿,快走,别给他们!”
春来,把手里的地契,揉成一团,向远处丢去.然后拉起张勇就往回跑.
“是假的.”春来告诉张勇.“他妈的,敢玩老子,给我追.”混混头子捏着手里一张泛黄空白的纸.
没过多久,张勇和春来又再次被围住.
“春儿,等会儿.我拖住他们,你赶快跑去山下报信.”张勇小声和护在身后的春来说.
春来,没有回答.张勇也没在意春来回答,一下就窜到混混头子面前,一拳就把混混头子打倒.
剩下的人看到大哥被打,一拥而上,对张勇拳打脚踢,张勇蜷缩在众人之间.
就在这时,下一幕发生的事,张勇记了一辈子.
春来拿起身边的一块石头,向晕倒在地的混混头子,疯狂的砸去,只看见一片血肉模糊,春来鲜嫩的双手上沾满了泥土和鲜血.
“住手!你们再打,我就杀了他!”春来嘶哑的声音划破人群.
本是一团散沙的混混,那看过这么血淋淋的场景,更别说死人了,当场就慌了,都怕真出事了,跑的跑,散的散.
看到混混们都散了,春来停止了疯狂的举动.
张勇也在看到春来的举动后昏了过去.春来用那双鲜红的双手,将张勇一步一步背回家.
把张勇安置好后,她掏出袋里没用完的半张草纸,用铅笔歪歪扭扭写下,“等我回来”,她将带着血迹的纸整齐折好放在了张勇床头,又端了碗水放在床头.
张勇昏迷了整整三天,他醒来时,看到的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王伯,王伯告诉他,春来告诉他你被人打了,叫我来看看你.
“别找了,春来去自首了.”王伯看出了张勇急切的心思.
“那女娃啊,她怕连累你,就跑去公安自首杀人,运气好的是那个混混头子,还有一口气,这罪也就没那么重.”
“你要是真为她好,就不要再去惹事了,好好活着吧.”王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叹了口气.
“她在哪?”张勇去了那个陌生的城市,春来就在那个城市的监狱里.
隔着厚厚的玻璃,张勇看着蓝白囚服的春来拿着电话,脸上带着微笑.
“勇,咱不怕啊,律师说了,人没死,最多蹲几年,咱不怕.”春来说着.
“不怕,咱不怕.”张勇红了双眼.
那个晚上,张勇连夜赶回家,翻出了藏在灵位后的地契,以最快的速度抵了出去.连夜又赶回了这个城市,这个有她的城市.
就这样整整十年.
算算上午应该出狱了,张勇今天就一直坐在店里,哪也不去.上个厕所,都怕春来到了找不到他.
吱嘎,破旧的门框传来声响.
“你来了.”沉重而又有一丝温柔的声音从张勇嘴里发出.
“嗯,走,咱回家.这些年苦了你了.”春来拎着包,笑着说.
张勇接过包,看到春来布满手掌的老茧,这些年的心酸似乎都卡在了喉咙口.
“好,咱回家,咱回家.”张勇说的颤抖
那一夜,两个人,就着月亮,他和她的背影,还有那磨的泛白的帆布包,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老书店关门了.
又或许,这个世界的一个角落,多了家新书店,而这次老板的故事不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