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不仅仅是条狗

     席间大家聊起了养宠物,于是回家的路上便想起了我的小花,小花是条狗,但它不是宠物,而是我的,伙伴。

      翻出三十年前的一张旧照片,里面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我和堂妹,还有三十年前的三间瓦房,竖着电视天线的老树,当然在不远的窗户底下还有它,我的小花。这也许我能找到的,最老最全的家庭合影了。

     有很久没有想起小花了,五年,十年,总是很久的,但想起了,便是一阵淡淡的酸,有些陪伴你很久的东西,仿佛呲溜一下就消失了,就像一下子拉开了洗脸盆的塞子,快的让你在消失时都没有感觉。

     小花,没有高贵的血统,没有品名没有型号,是条草狗,但于我来说,是个与我一样的生命,两岁那年,舅舅家的大黑狗生了一屋崽子,像一屋老鼠一样窝在灶堂前的柴火堆里,我见到了,就偷偷地像老鼠一样爬过去,招惹他们,尽是欢喜,回家时,舅舅挑了一只,放在妈妈自行车前的篓子里带回了家,小狗花白的毛毛,我便叫它小花。于是,小花就与我一起,慢慢长大。

     小时候的我非常挑食,爸爸妈妈担心我营养不好,经常在并不宽裕的生活费中挤出点钱买些鸡鸭鱼逼我吃,肉我还能接受,但我特别厌恶吃鱼,每每吃时,要么装着被鱼刺卡了,要么偷偷地爬到桌子底下,把鱼夹给小花,小花是狗,其实也并不爱吃鱼,但每次它都配合我把鱼给吃光,还很享受地伸出舌头添一下鼻子,渐渐地我们就建立了一种战友般的感情。记得有次,第一次喝了一种两块五一听的叫作健力宝的橘子水,觉得不错,我马上摸出门外,给小花碗里倒了一点,见它没兴趣,我又倒了回来自己喝掉,就像我们现在经常在席间将各自酒杯里的酒倒来倒去一样,现在酒桌上代酒的多半是兄弟,那个时候 也许在我幼小的心里,小花,就是兄弟。

     我和小花就在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里亲密无间地生长着,我开始上学了,小花也迎来了它生命的巅峰时期。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阶段小花于我的意义,那就是,陪伴,如影随形的陪伴。

     无论是我坐在爸爸的肩头还是妈妈自行车的前杠,无论是风雨里我独自行走,还是我趟着自行车屁颠屁颠地赶着上学路,小花都跟着,有的时候它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但只要我口哨一吹,它就摇头晃脑地闪了过来,在我腿上噌啊噌啊。

     小时候的故乡还是郁郁葱葱的,干净而清澈,有金色的麦浪,黄色的山坡还有可以游泳的池塘和可以奔跑的河岸,小花几乎陪伴了我整个童年,春天踏青冬天放火,夏天彩蜜蜂秋天挑鸟窝,小花都跟着。有年暑假 我拥有了一把气枪,打铅弹的那种,于是整个暑假我都扛着气枪带着小花逡巡在街头巷尾,打鸟几乎是打不到的,倒是打死了邻居家好几只鸡,到了晚上邻居找不到鸡时骂骂咧咧,我和小花躲在边上偷笑,其实我们心知肚明,那丢了的鸡早就被小花藏到了南瓜叶子下了。

      打鸡是百发百中的,有次我想试试鹅,池塘边的鹅目测有二十几只,我躲在五米开外装枪填弹,瞄准射击,居然没打中,鹅们许时受了惊吓,一下子朝我冲了过来,排山倒海般的冲了过来,我弃枪而逃,正在我走投无路准备跳池塘时,忽然小花冲了进来,就像一道闪电,一下子冲散了鹅群,那感觉,如果那时我就看过三国演义,我一定把小花比作长坂坡的赵子龙。

     小花除了和我瞎混以外,也有它自己的圈子,看起来混的也不错,我写作业或看电视的时候,我就经常看见它领着好几条无名狗在场子上“谈生意”,当然也有好多次,不知是因为在狗界争地位还是争“女友”,小花伤痕累累地回来了,但过不了几天它又生龙活虎地重新出山了。

      后来,我去县城读书,回家不多,小花便不得常见了,记得我走的时候,小花照例跟着送我,但分明它已经赶不上我的“华日摩托”了。

     再后来,有次回家,妈妈说小花不见了,我“恩”了下,又去上学了。

     后来的后来,有人说见小花回来过,拖着条伤腿,有人说小花死于斗殴,有人说小花跟着其他狗走了。

     而我始终认为,小花,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金黄的向日葵下,故去了,卒于年老。

     我的发小——头子(人名),在过年时还问过我小花的下落。我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小花,不仅仅是条狗,我早该写段文字纪念它。

     虽然已经过去了,

    二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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