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安旅游,无论如何,兵马俑华清宫是必须要去的。不去这两个地方,就好像你没有来过西安一样。这两个地方最有名,但不一定最让你难忘。比如我,在西安呆了五天,最难忘的就不是这两个地方。而半坡却是我难忘的地方之一。
西安地铁一号线有一个站点就是半坡。那天去兵马俑,坐地铁到半坡下,再改乘公交。半坡,和灞桥一样,也是一个很熟悉的词,从中学历史书上早闻其大名了。但我的难忘半坡,不是因为半坡的大名,也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美不胜收的风景,这里只有一个博物馆。我的难忘半坡,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个拿着啤酒瓶的醉汉。
那天从兵马俑回来,又经过半坡。已是傍晚时分,我决定到半坡博物馆去看看,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已经进不去了。但到它的大门前去感受一下也是聊胜于无。博物馆离半坡公交站不远,步行五六分钟即到。博物馆前的那条路就叫半坡路。博物馆的大门外形呈三角形,有一种遥远的古老感。门前左侧有一个站着吹笛子的人。我走近大门,想近看一下里面的风景,没想到门内有一只大狗猛的冲我吼了起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赶紧跳开,那点思古的悠情瞬间乌有。
按照现在的旅游惯例,应该在这门口拍照留念。本来想请那个吹笛子的人为我拍照的,可看他吹得很专注,不好打扰。再寻找时,发现在门的右侧靠路边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民工模样的人,低着头,好像在休息。我过去请他,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从他的脸上,我才发现,他脚边放着两个啤酒瓶子,明显喝多了。听了我的话,他有点踉跄地站起来,身子晃了几个,差点没站住。我想收回我的请求,可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只得把手机递给他,告诉他怎么拍。他摇摇晃晃地拿着手机,嘴里不知嘟哝着什么,总算给我拍了一张。我谢了他,他又坐下了,头又无力的垂下了。我看了看拍的照片,不禁怃然。他的手把镜头挡掉了一半分,好在人是好的,只是博物馆的大门不再完整。想再请一个人重拍,又怕他抬起头看到不好,只得罢了。又一想,也许,这样的照片别有一番风景和故事。
也许这样的醉汉什么地方都会有,但这个醉汉却是在一个别样的时空中,让我难忘。他坐在半坡遗址博物馆前,醉意朦胧,身边放着两个啤酒瓶子。他身边的这个博物馆里,存在着悠悠的6000多年的岁月,他可能不知道。也许即使知道了也无以为意,这个悠悠的存在丝毫不能改变他的生活。他现在那晕晕的头脑中在想些什么呢?我不得而知。但其实,我也大概能明白他的何以醉。这种醉和博物馆里那些古老的存在一样古老,也一样的平常。
半坡让我难忘的,就是这平常,这古老的平常。
拍完照以后,这一天的行程就结束了。这时才感觉腹鸣如鼓,时值盛夏,逛了一天,又累又饿又渴。博物馆对面就有一些小饭店,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心仪的。路边有卖西瓜的,现在的人,做生意灵活得很,把西瓜切开来,可以买一个,也可以买半个。那红红的西瓜让我走不开,于是买了半个,让老板切了,就坐在瓜摊边的小板凳上,切里咔嚓,风卷残云地吃了。半个西瓜进肚之后,腹内感觉充实了不少,不再有那样强烈的饥饿感了。
这个瓜摊就在博物馆大门的对面。我面对着半坡博物馆,风卷残云地吃了半个西瓜。这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在绵长的历史中,在悠悠的岁月里,这应该是一个美好而平常的时刻。我的风卷残云猛吃西瓜,和刚才那个醉汉瓶底朝天的畅饮啤酒,是同样的真实美好而平常。这是最真实的生活,在半坡,这样真实而平常的生活,就现在所知,延续了6000多年的悠悠岁月。
当我吃完了西瓜,抹着嘴离开时,我有一种由内到外的满足感。远远地望了望博物馆大门的右侧,那个醉汉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头低低地垂着。博物馆大门上“半坡博物馆”几个字古朴苍劲。
此时,华灯初上,这一切,都沉寂在一片昏黄中,半坡路上,人流熙攘。我知道,我来过了,我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的悠悠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