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路和田野里的风

    老槐树终日站在村庄里荒弃的场院边,遥望着远方。

    春天来了,村庄里的人们都开始忙碌起来,下地干活的下地,出门打工的出门。

    天天在村庄的街巷里疯闹追逐的孩童们也开学了,背了书包拉着简单的行李箱,到镇上或城里去上学。

     随着气温的一天天升高,村庄里的年轻人在街巷里转悠的逐渐稀少起来​,只留下那些在大中午才踱步出来晒太阳的老爷爷老奶奶,他们拄着拐杖,彼此见面高声地打着招呼聊着天,他们都想通过彼此的吆喝来打破村庄的寂静,但是该聊的话聊完了,就依然只剩在老槐树上栖息的喜鹊和其他鸟儿的鸣叫了。

离老槐树远远的几颗苹果树簌满了白白的花,艳丽极了,引来无数的蜜蜂在花间缠绕。老槐树也发芽开花了,稀疏的小绿叶衬着良萎不齐的小花,似开非开的样。

      老槐树瞅着眼前的村庄,回顾着村庄里以前满满的人气,驴叫马鸣,狗吠猪闹的黄昏;家家屋顶上​趁着黎明早起上地前做早饭的炊烟,满村庄里的喧闹。现在这静悄悄的村庄他实在适应不过来。那时节,它老是嫌弃这村庄里怎么这么吵闹啊,啥时候才会静下来,如今真正静下来了.除了每年的腊月底至正月初整个村庄喧闹几天外,平常时节一直处于寂静状态。偶尔有外面人开着车来村里卖货,车上的小喇叭唱着刺耳的歌,都不见有狗撵着追跑。他又开始在想,这村庄啥时候又会再闹热起来啊。

两三个不到上学年龄的小孩子,跑过老槐树底下,仰头向老槐树瞅了一会儿,见他苍老的身枝上只挑着几朵可怜的槐花,也折不了一束,还要爬上那沟壑纵横扎手挂衣的树干,几个孩子咕噜咕噜讨论了一阵,跑走了,去寻找在地上就可以折到槐花的树。

      田野里来的风吹过,老槐树晃动着被绿叶罩不住的树干,闭上眼睛又回到对以往岁月的怀念中去了。

村庄边上,早被人们遗忘了的一条土路上长满了蒿草,​先前走这条路的人家也许已经搬走,或有了更便捷的水泥路通往家里,它就被丢弃了,任它自生自灭。

      于是终日与荒草为伴的土路就有了思考和回忆的时间,它回忆着有无数的鞋子曾经踩过它的身躯,这些鞋子有布鞋,皮鞋,有驴车,有马车,自行车,小孩子们可爱的小鞋子也经常追逐着在它身上跑过。那时节,路上是没有荒草的,偶尔出来一株两株,也被路过的行人用铁锨铲掉或蹲下身来拔掉,被走丢的牛羊啃掉。而如今,那牛羊也鲜有来光顾。它曾无数次看到路过的羊的大部队中,有几只扭过头来,留意了一下这条路上的碧绿的荒草,但随即就被牧人的一声吆喝而迅疾的转了头,赶紧随大部队去了。

       荒草覆盖的小路只好孤零零地横躺在那里,被田野里吹来的灰土一层又一层地覆盖着,做着多年来同一个梦,梦想着有一天人们又想起了它,发动村里留守的老少,七手八脚铲掉了罩在自己身上的荒草,平整了路面,铺上了水泥,成了水泥路,又恢复了曾经的车水马龙与昼夜的喧闹。

       从远处田野里吹来的风​,给人们报告着庄稼快成熟的消息,也报告着出门在外的人们打拼的艰难和孩子们在外求学的艰辛。

       风里偶尔带着沙土,述说着又一片土地因干旱被撂荒,呓语着远处的一个村庄又是几个月没有见一点雨星。树上的叶子都干枯了,落了一地,村头的泉水都旱多了,吸一支烟的功夫都舀不满一担水。

      偶尔从田野里吹来的风带着水气,告诉人们,南边几十里的地方下了一场透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路上都下成稀泥了,早春干旱的小麦总算有救了。

      村里的人吸着有浓浓水气的空气,踏着脚下扬着土尘的路,赶着牛羊上山,一面叨叨着,这老天爷就是不公平,南边都下大雨了,还下的那么透,给我们这里一点都不下,​一面扬起鞭子恨恨地甩向落在后面的羊群,仿佛这天不下雨,都是这牛羊给害的。

      春末夏初的早晨那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早已在东面的山上露出头来,牛、羊、人在土路上踩踏起来的土尘迷漫升腾起来,又慢慢地被风吹散了。

灰褐色的山凹里,牛、羊渐渐向山的高处移动着远去,只留下一个初夏时节无数的年头里一模一样热气蒸腾的早晨。

​       那老槐树,被人们遗弃的小路上生长的荒草,也各自从自己的梦里醒过来,呼吸着田野的风吹送过来的潮湿空气,为迎来崭新的一天而欢欣。

                                                          ​

​                                                                                                                                            202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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