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商学院
那年,父亲把河坡里的泥潭地,赶着老牛,全部用铁犁犁了一遍。
犁的时候,母亲就不愿意。
说那么一大片荒地,没有一点养分,草根不少,累死人,也不知道成啥光景。说不定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母亲说的不无道理。河滩地地势太低了,要是一下雨,水都聚在那儿,种啥也不成。
父亲坚信,付出总有收获,庄稼人,下点力气不算啥。就是白干了,也为下季儿打基础。
大热天,每天都在地里折腾。
我们都有怨言,却都不敢反抗父亲。
看他在毒辣的太阳下,弯腰平整土地,脊背晒的黝黑发亮,小河流一道道流下来,我们心疼,我们没理由不干。
这一平整,一流汗,一块儿好几亩的土地成形了。
我们家里的土地,一下子增加到了二十多亩。
父亲拼对活儿,一点儿也不背劲儿。
把猪圈里的粪便,用牛车全部拉到地里,撒了一遍。
在这块儿地的最低处,种上高粱,它比较耐涝。其他地方种上玉米。
奶奶过来看看,说这块地不小,要是成庄稼了,不少打粮食。
有人说,这要是雨水多,一涝,白干了。
父亲笑笑说:它成了成,不成算了。拾里麦磨里面,不中去它大那蛋。不过是下了一点力气,算啥?!
结果,玉米和高粱苗,出的都很好。
长到膝盖深的时候,看上去特别喜欢人。
早上,天擦擦亮,父亲就叫我们都起床,下地锄草去。
那野草长了一层,地上一片都是。锄掉以后,还得用手全部和撒一遍。
越是日头毒辣的时候,父亲带领我们干的越是快。
他说,日头越毒辣,锄下来的草死的越快。
凡事都有害的一面,也有利的一面。
那块地,我们整整锄了三遍。围根儿草,也锄的一棵不剩。
父亲赶着牛车,买来了好几袋的碳氨,一种面状气味难闻的化肥。
离每一棵玉米苗根部,四指的地方,丢一小把,然后用锄头盖上。
每两垄儿玉米成一小沟儿,用锄头全部提成,这样有利于排水。
如果说真是下大雨了,地里积水可以排出去,减少涝情。
站在高处,看这一块地,黑嘟嘟的玉米,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很多路过的人,都夸父亲能干啊。
这片河坡地荒废了多少年了,生产队里没有一个人愿意下那力气,因为怕涝情,白干了。
这几亩地,看这个长势,打个三五千斤玉米不成问题,看那棒子,长的都像一个个小棒槌。
没事儿,父亲就爱去这块地看看。当一场场雨下的时候,奶奶祷告了无数次,希望不要下的太大。
母亲心里也是念叨,都怕连阴雨啊。
这块地,额外的给我们全,家增加了心理负担。
阳光下,看着疯一样长的玉米,父亲高兴的说,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当玉米棒的外皮发白的时候,父亲剥开叶子。
里面的籽粒全部长满,发硬了。
他开始带领我们一家,下地把叶片都刷下来,把玉米棒以上的部分,撇了,捆成一小捆儿,挂到玉米棵儿的顶端,晒干了喂老牛。
玉米叶营养价值高,是老牛的美味。
刷过叶子的地,看上去,多么幸福啊!
一个个又粗又长的玉米棒,在阳光下,排着队,像是待检阅的士兵一样,朝气蓬勃。
奶奶站在地头,看着,满脸都是笑容。
父亲站在地头,双手掐腰,漏出一副自豪的模样。
母亲站在地头,高兴的说,这力气,看来没有白下了。
成熟了,开始掰玉米了。
没想到,这秋天的雨,开始不大不小下起来了。
父亲听听收音机的预报天气,眉头紧皱。
他对母亲说,开始掰玉米,这老天爷要是一下开,五七天晴不了。
不能让玉米在地里发芽发霉,要是那一洼地,聚满了水,就糟了,这一季儿真的白种了。
说完赶紧招呼我们全家,紧急任务,下地掰玉米。
我们拉着架子车,父亲赶上牛车,戴上草帽,披上塑料单,下地了。
路上已经变得很泥泞了,一滑一滑的,走着费力。
到了地里,先掰玉米。我们掰一车了,赶紧装牛车。
老牛拉一车,走的很慢。
地里的泥土,把车轮埋了一半多。
估计老牛拉不出去,我们大家一起在两边和后边用力推车。
草帽也掉了,衣服淋湿了,干脆把塑料单取下来,扔到地里去,随便淋雨吧。
第二车,父亲来的时候,带来了几个荆篮儿,还拿了很多鱼皮布袋。
牛车不能下地了,我们把掰下来的玉米,装到袋子里,装到荆篮里。
牛车停在高处的大路上,我们一篮一篮的㧟上去,一袋一袋的抬上去,装到牛车里。
衣服全部贴在身上,习惯了;头发贴在头皮上,不在乎;手上划破流血了,雨水冲洗冲洗。
我们全家人像打仗一样,执行着抢收玉米的重任,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不惜力气。
奋战了一天啊,整整一天,这块儿地的玉米,全部干掉了。
满院子的玉米,父亲和母亲全部摊开,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雨淋湿了不怕,比扔在地里强太多了啊。
那天晚上回家,母亲烙了一大盆的葱花油馍,被我们全部干掉了。
抢收玉米,让我们忘记了饥饿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年抢收玉米的情景,历历在目,永远不忘。
父亲黝黑的流成河的脊背,老牛在地里拉铁犁的身影,父亲摔向天空”啪啪”做响的牛鞭声,还有,雨中我们全家人抢收玉米,被淋成落汤鸡的丑模样,永远印在脑海里。
时光不老,艰苦的日子,时时提醒,展望美好生活,不忘曾经走过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