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霜露微降。
潺潺泉水沐浴在月光下,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
竹叶寥落,斑驳的树影打落在小屋檐上。
一盏烛光微亮,半掩间可看到红泪划落在破旧的灯盏中。
错落的桌凳深处,微染白鬓的男子斜卧在床上,他的眼角处几分细纹横在当处。
他是苏轼,字子瞻。
恍恍惚惚间,苏轼感觉自己漂浮在空中,他看见了一个小镇,此时桂花开的正茂盛,远远的就可以闻见桂花的清香,悠远而又沉淀。
清澈的小溪哗啦啦的奏响着清脆的音乐,似乎可以揉进他的心里。
他落在小镇上,遥遥望去,只留下一所院子。
苏轼抬步踏入院落,熟悉的场景映入他的眼帘。
这里还是十年前的场景,在记忆里几乎消匿的大槐树,沉淀在他心中的桂花清香都还没有消失。
他望见一片阴凉,树下搁放着一个竹凳,那是他夏天乘凉的地方。
树枝交错处,精巧的秋千在摇晃,荡呀荡的欢快,他恍惚看见少女在秋千上玲珑的身影,听到她清脆的笑声。
“弗儿!”苏轼急忙奔到秋千旁,想要抓住那抹身影,入手的是一片虚无。
画面逆转,苏轼一片茫然。
四处红窗剪纸,他来到他们成亲后的喜房。
小轩窗前,巧笑嫣然的女子正在梳妆打扮,记忆中熟悉的笑脸,熟悉的面孔。
女子转过头,看着苏轼露出笑靥,红唇微启,“子瞻,为我画眉可好?”
“好!”轻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他的眼眶微红。
苏轼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好像是怕刚才那样她无故消失一般。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靠近她。
她朝他张开双臂,笑容如初见般美好。
转眼之间,女子的笑容破碎,好像从头到尾一般女子的身上燃起火焰。
“我要走了!”王弗微微眯起眼,她的身影虚虚浮浮,飘飘荡荡。
苏轼上前想抓住她消逝的身形,然而渐行渐远。
“不要走……”滴下的泪烫灼了心,所有的祈求在生死面前都无处可寻。
如果拥抱已经成为奢望,那可否再让我注视一眼。
苏轼无言的呆坐在冰凉的地上,任那秋风萧瑟,落叶漫天。
红烛落下相思泪,话不尽的入骨情丝。
苏轼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他的眼角还残留着泪水,梦境里家乡,记忆深处的王弗,现实里的他!无处悲,又如何悲!
他用衣袖擦干眼角,似乎又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只是相思难解,爱已成痴!
苏轼走出小屋,外面寒风刺骨,抵不过他的一腔深情。
秋风落叶,带来片片忧伤,融不化的爱恋,在呼啸成风。
他手腕用力,长袖在空中划落出惊艳的弧度,提笔而发。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爱你已断肠,奈何你早已消亡!落下的眼泪,滴落的墨,凝刻成红烛片片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