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如此之大，我却没有一条活路，还能怎么办呢？于是我决定跳楼，而楼又是如此之高，我站在上面有种眩晕的感觉，还能怎么办呢？于是我决定先抽一根烟来压压惊。

可是，打火机呢？我叼着烟，浑身上下摸索了好一阵儿。没有，真的没有。对，这就是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一个臭德行，想要的东西永远都没有。

行，生活你够厉害，老子要跳楼，你总不能阻止我吧！

啊，哈哈哈……

我鼓起腮帮子，一用力，嘴里的烟就先跳了下去，一个眨眼就再也寻觅不到它了。我想，一会我跳下去，会不会找到那根烟呢？也许会，也许不会，反正跳下去，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站身，伸开双臂，闭眼，弯腿，预备……

等一下，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啊，临死之前，我还要说点什么吧？对对，还是要说些话，作为临终遗言的，我揉了揉眼睛，心里盘算了一下，最后脱口而出，“生活啊，生活，我现在就要死了，你能阻止我吗，来你告诉我，来，你赶快来啊，哈哈……”。

“你要干什么？”，后面传来一声更大的喊叫声，我哆嗦好几下，差点就失去平衡，接着两腿之间似乎就有点潮乎乎的感觉了。我，赶紧伸手抓住铁栏杆，稳住身体后，才敢回头。

后面站着一个苍老的老头子，哈哈，他真的好老啊。生活给他一张干巴的、布满皱纹的脸，还有干瘪的嘴唇皴裂着，而一双浑浊的眼睛上面是耷拉下的眼皮，都这么老了，他为什么不去死呢？

我看了看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抽烟，于是就说，“老人家，你有打火机吗？”。

“你有烟吗？”，他的声音，也是苍老的。

“有！”，我翻过铁栅栏，跳了下来。

“那，我也有火。”，他面向我走了过来。

我和老头坐在地上，背都靠在铁栅栏上，然后我们开始抽烟。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老人家，你来干嘛？”。

“跳楼！”，他大声的说着。

“哈哈，这么巧，我也是啊！”。

这个老头子，转过头，用黄黄的眼睛打量了我好久，最后他连抽三大口烟，吐掉烟头，站起来，双手抱拳，“幸会！”。我想，这个老头子是条汉子啊，也是一个英雄啊，所以我也赶紧扔掉烟，也站了起来，也双手抱拳，“幸会，幸会……”。老头忽然就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请！”，说完他就翻过铁栅栏，站在了外面，动作干净利索，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相比他我就逊色多了，跳了三跳，才翻了过去。

我们一老一少就这样站在高楼上，站在死亡的边缘。

我抬头看到远处的太阳，它就快落在雾霾里去了，这时候忽然有一点点小风吹过，我一低头就看到下面模糊的街头，心里就有点慌了，然后接着有一点后悔的情绪升腾了出来，就像雾霾中的太阳光一般——尽管很微弱了，但还是存在。哎，如果刚才不抽那根烟，我现在就已经在楼下了，是烟给了我活下去的欲望，还是我天生就懦弱。

还能怎么办呢?我只有用手死死地抓住了铁栏杆，接着转头看那个老头子。哎呀，这个老头子的手也死死地抓着铁栏杆的，他也在看着我，看来他也是怕死了啊！

“你为什么要跳楼？”，老头子的嘴唇又动了。

“为了一双鞋！”。

“啊……”。

我看着老头，讲了我自杀的理由：我是一名大学生，前几天，市面上出了一款限量版的鞋，我买不起，于是就给我爸打了电话，结果，他非但不给我钱，还骂我了一顿，然后，我很是郁闷，和他大吵了一架，所以，我今天就来自杀了。

老头子听完我说的话，忽然撒开抓住铁栏杆的手，一下一下地就挪了过来，到了我身边，他忽然举起手，结结实实地就给我来了一下，“就为了一双鞋，你就自杀，你是不是一个畜生，你父母是不是白养活你了？”。

我用手揉着自己的脸，看着浑身颤抖的老头子，“你先等等，那你为什么自杀啊？”，老头子原本又举起来的手，忽然就定在空中了，他身体一斜，眼看着就要掉下去。我赶紧伸手抓住了他，他弯着腰晃动了几下，才哆嗦地伸出手又抓住了铁栏杆，好不容易他才站稳了，最后他瞪着浑浊的眼睛看着我，“来，小伙子，再给我一根烟吧！”。

我拿出烟盒，一人一根，点燃，那老头子吸了好几口，才说话，“说实话，我也是因为一双鞋！”。

“啊！”，这次我变得匪夷所思了，“老人家，你这么大岁数，也这么想不通？”

“哎，我的儿子和你一样，也是向我要了一双鞋，可是，可是我买不起啊！”，老头子忽然就哭了起来，他那皱巴巴的脸开始扭曲到了一起，特别难看。他的眼泪一滴滴飘落楼下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哭了起来，我的眼泪也飘落了下去。

突然，老头子又说话了，“你怕吗？”，我抬起头看着他的脸，点了点头。老头子向身后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你别死了，为了一双鞋不值当的，翻过去吧”。

“不，我一定要死，我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勇气了！”

“就他妈为了一双鞋？”，老头子又开始暴躁了起来，“为了一双鞋就死，你们至于吗，废物、没有责任、白眼狼……”，各种难听的话从他嘴里出来，而且越来越多。

“够了，老东西，你什么意思啊，你不是也为了一双鞋要自杀，你有什么权利教训我？”，那老头子明显被我的喊声给震撼住了，然后忽然他又暴躁了起来，“我们做父母的自杀，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不懂事的孩子？”，那老头的浑浊的眼睛忽然变得充了血，口水竟然喷了我一脸。

我一阵儿恶心，用手擦了擦脸，“你们没本事就不要生下我们！”，我的声音很大，楼下仿佛都传来了我的回音，老头子似乎被我镇住了，最后他揉了揉血红的眼睛，一纵身，就跳了下去。

“啊……”，他在大声的叫着……

“啊……”，我也一个大叫就坐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还好，还好是一个梦，当呼吸平稳后，我一回头，就看到我的爸爸，他在对着我微笑，我一下就跳下了床，大声地说着，“爸爸，爸爸，刚才我做了个梦，有个老头自杀了……”。

我一口气把刚才的梦都说给了爸爸，直到我口干舌燥，直到爸爸的脸上布满了我的吐沫……

“哎！”，我叹了一口气，回身拿了一张纸，开始给爸爸擦脸，爸爸的脸很脏，除了我的口水以外，还有很多尘土。

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擦着，擦不掉地方，我就用嘴哈一口气，继续擦着……

好久，好久，爸爸的脸终于干净了，我鼓足了勇气，缓缓地跪下，“爸爸对不起……”，爸爸似乎是原谅我了，因为他还在笑着。

站身，回头，打开窗，让风吹进来，好热啊，我想，我该下楼去凉快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