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想不大明白了,那个时候我二姨和小姨还未出嫁,小舅也还没成家,他们是在哪住的呢?想起来了,西山墙并排着还有一间“锅屋”,也就是厨房。里面除了炉灶、鏊子窝,还有一个土炕。大概平常我小舅在里面住,两个姨都分别找她们的姐妹们去借住吧。我不在的时侯就可以有一个姨陪姥姥,而不用借宿。其实没啥,那个时候邻里间也都是未出五服的一大家子人,好像是一个老老姥爷。孩子们多的、住房紧张的,互相找自己年龄相仿的兄弟、姊妹去挤一个炕头是很普遍的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那个时候还没有完全解决住房问题。
我想起来我曾在“锅屋”土炕上睡过,我和表哥两个光腚丫丫睡到自然醒。屋里是烟雾缭绕,就是满屋子烟。姥姥在摊煎饼,是抱着一大块地瓜面子面团滚的那种。好多年都没有变过,那是那个时期勤快人家的主粮。只所以这样说,是这个家里必须有一个勤快的女人,否则就只能吃煮地瓜或水煮地瓜干了。
“锅屋”里到处都是黑的,墙壁是黑的,屋顶和檩杆子也都是黑的,都和锅底一个颜色。平常猛地从外面进入到里面,得适应一会儿才能看清屋里的一切。没有一个正规的门,只有一个半门子。但是,那天早晨的记忆却着实是美好的。
姥姥看我们醒了,就给我们每人叠了一个煎饼。刚揭下鏊子,还热乎,酥脆香甜。那是什么人间美味啊,我们两个幸福的一片一片撕着塞进嘴里。互相打闹着,就在被窝里享受着无忧无虑的时光。
浓烟翻滚着压在我们的头顶,看不到黑黑的屋顶,也看不到四周黑黑的墙壁。亲亲的姥姥背对着我们,娴熟的一张一张的摊着煎饼。冬日的朝阳耀眼的从门口往外滚涌的烟层底下射进来,只感觉门口那块儿一片光明,仿佛是佛国打开了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