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蝴蝶飞了(4)

在馥郁的花香中,小壶睁开了眼睛。蓝蝴蝶在周围飞来飞去,重重的树叶筛下斑驳的阳光,风一吹,它们就碎碎地晃动着。他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已经醒了。

就在他迷惑自己身处何方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醒了?”小壶缓缓转过头,看见了上次接信的那个蓝狐狸,他紧张地一下跳起来打量自己,他怕自己又变回之前的那只蓝狐狸,还好,胳膊和腿都好好得长在身上,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他迫不及待地要问这只蓝狐狸很多问题,却一时心急不知该从哪里问起。蓝狐狸竟像看懂了他的心思,转身叼起桌上的一封信递到了他手里。他能认得这个蓝色的信封,上面揉着淡淡的青草的气息,是他上次在梦中千里迢迢送来的那封信。

打开信,上面有如下内容:

狐狸先生,哦,应该是蓝狐狸先生,你好,我知道此刻的你一定如我在水中的倒影一般也变成了一只蓝狐狸,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哦,对不起,我以这样的方式问候,你一定有些失望。不过,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珍惜我的坦诚像珍惜世上最后的一颗珍珠吧。

我还想再说很多话,把我们多年没聊的问题都好好说一说。可是,时间实在紧迫!永别了,我的朋友。原谅我的唠叨和语无伦次。

今年,你那里的蓝果子结的还好吗?我已经很久没见你了,真是想念啊。此刻,那些蓝果子就像长在我的头顶,我一伸手就能够到,可是也许再也够不到了。

对不起,我给你写了这封信。写到这里,我不禁深感愧疚,身上的毛都要颤栗地飞走了,它们已经变成蓝色,如我在水中的倒影里见到的你一般。

该怎么对你说起呢?

我已经守在这口井中几千年。几千年里,我像个顽固而呆板的石头一样一心一意地担起自己的责任。

这口小小的井曾像一只明亮的眼睛一样,它能看见一方蓝天,蓝天上自由舞蹈的鸟儿和白云,还有一颗槐树在四季里为它展现不同的风采,有时,它还会听见井口上人们的欢笑和嬉闹。因为这口井,很多生命得以存在和延续,很多美好正轻轻地发生着。想到这些,我的内心总是充实而安宁,嘴角上总挂着满意的笑。

“守住这口井吧,这口井很重要,我很重要!”我常常这样告诉自己。在这样的信念里,我就这样守了几千年。直到一只蓝蝴蝶从我眼中飞走。

她实在是太美了,她先是沿着井口跳了一会儿舞,然后飞到井上的槐树叶子上停息了一会儿,她被一片片绿色的树叶拥着,翅膀时而轻轻阖动,那一刻,我甚至不敢呼吸了。多么美丽的生命,她是属于天空属于花朵属于自由的,然后她飞走了。我的心里就填满了空空的失落。

那时起,我开始无心守住这口井了。我的心也似乎跟着她飞走了,我越过了小溪,穿过各种美丽的花朵小草,我看到了高山大海、草原森林,我的每一刻每一天都因为有了这些想象而充盈,而痛苦!我开始厌倦这样的日子,我开始痛恨这千年不变的枯燥和无味。我不停地想着那只蓝蝴蝶,直到我身上火红的毛发一根一根也变成蓝色。

我知道,这样的绝望和希冀不只发生在我身上。你从源头给我拨开的水时而多时而少,我也感觉到了你的焦躁和不安,类似于我对蓝蝴蝶的想念。

那一天,一只乌鸦飞到了我的井沿上想讨口水喝,我像它打听你,它望了望我,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一刻,我从它失望的眼中看到了和我一样变成蓝狐狸的你!

我想,我们俩不适合做这个工作了。可是你即使不愿意,依然能坚守在那里,像个愚钝的石头不改初衷。想到这里,我又是多么佩服和崇敬你啊!亲爱的蓝狐狸先生,希望你能找到自我,坚守自我,而不是像我一样在这样的痛苦和不安中活着。

我就这样一直在痛苦中摇摆不定着。直到我遇见了这个陌生的男孩。

他在熟睡时跌进了我的井里。我看着他在水中渐渐地没有了呼吸。哦,也许死亡是一种解脱,那一刻,我忽然想到。然后,我把灵魂跳进他的身体借他给你送来这封信。当你看到这封信,你的那个孤独的伙伴就魂飞魄散了,我想我的毛发应该会变成一只一只蓝蝴蝶到处自由自在地飞翔吧?

而这个小男孩,因为我用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喂了这口无情冷漠的井眼,他将获得重生。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就不想再考虑了,请原谅我的自私吧!

                                      念你的另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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