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掩藏在小巷深处的旅馆里出来,我的身边因没有过多行李的羁绊而行动轻快。在陌生的城市,被烟花和爆竹装点的不象夜晚的夜晚,仍旧能领略到一股早春凉夜的温和气息。留恋的心情正是在一盏光线黯淡,被笼罩在榆树荫里的路灯下,为等待一班公交车短暂的徘徊间才萌生的。
宽敞的候车室里弥漫着烟草和茶水的浊气。有些人在长凳上睡着了。高处的LED光屏一次次重复待发的车次和时间。我核对一下表,从镜面的反射中,再度看见你微笑着转身向我挥手。
隔着一张桌子,我不止一次的观察你:一片鲜红的指甲反复掠过透明的杯壁。很多人陆续走出这间灯光幽暗的酒吧,最后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早看出你是外乡人。”
“是的,过年嘛。”
“人有时会在喧闹的气氛中感到孤独。”
“不仅仅男人才有资格坐在酒吧间,你这样认为?”
你笑了,你把长长的黑发抛向身后。我突然想起这个
熟悉的动作,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而这样的努力是徒然的。
你把捏住酒杯的手停留在半空,阻止了我欲饮的动作。
“可感的虚幻是很难找到的。”我终于仰起了脖子。
你出门时微笑了一下。是否这些能够存留于记忆?你的身段很美。已经走出很远,你转身在一棵树下向我挥手。
列车经过一处高架桥时发出繁促的金属碰撞声,但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车厢空荡荡的,三两个和我一样的独身旅客散在三人座的长椅上,把头朝里枕在小旅行包上,另一端伸出的充满泥迹的鞋子被两只脚半勾着,有些摇摇欲坠。黑黝黝的树影在车道两旁以同一速度向后方倒去,偶尔可以望见远处连接乡村与城市的原野的灯光。我长久的靠近车窗玻璃,呼吸渐渐使身外的世界影迹朦胧。随着手指的擦拭,你的出现并不如我希翼的清晰。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我知道在任意一个小站下来,都会看到喧闹的人群,可我被这列运动中的车厢挟裹着,命定的抛向孤独。
(原创作品:樊剑勇写于1992年2月,原文载当年《十七冶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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