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里淘金》

       小品文/PIXIU


  我读高中的学校位于阴山南麓的毕克齐镇。学校离家30公里,骑自行车要将近3个小时。那时候,还没有汽车,自行车和火车是唯有的交通工具,火车却通不到家。因此,我基本上是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9月中旬的一天,同桌邀请说:“这个周末来我家吧,反正过两周国庆放假你才回去呢!”

  他家在学校北边的山里,路途16公里。因为山路崎岖,骑自行车却要1个半小时。他每两周回一次家,这次想带我去见识一下他们家乡的人是如何在山里淘金的。

  到底去不去呢?说实话,我是想去的,因为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去过大山里。阴山的深处到底是什么样子,是那种远望时云雾缭绕的仙境吗?我想去看看。除此以外,最让人着迷的还是山里人淘金的场面。

  平时,同桌常说一些他家乡的事。他们村儿在一个小山沟里。那里比较偏僻,但环境十分优美、空气也清醒,野果子随处可见。他说,小时候,用木棍打下树上的山果子,他经常和伙伴们抢着吃,把嘴弄的红通通的。山里的生活与外面不一样。对山里人来说,每年种好足够吃的庄稼就行,其余的活儿就是在山里采黄金。说白了,就是不需要整天忙于田间劳作,完全靠山吃山,他家所在的地区有一条金带。当时一克黄金80多元,如果有幸采到大拇指甲片般的一些黄金,几年内就不愁吃、不愁穿啦。弄好了,当个万元户也不成问题。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动。要知道,80年代在农村当个万元户,那可是人人羡慕、家家憧憬的目标呀!他讲的这些,对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在我眼中,却成了一个一个令人向往的美妙故事。

  为什么要拒绝这番好意?多难得的机会!

  周五下午3:30,我们迎着明媚的阳光,骑自行车出发了。学校每逢周五都放学早,因为要考虑外地住宿的学生,才作出如此人性化的安排。

  同桌1.77米的大个子,性情比较豪爽,身材又结实,他比我要强壮许多。因而两个年轻人,一辆自行车,我只能先老老实实坐在后座上。他驮着我,我们很快离开了学校所在的小镇。然后,一路向北,向心里梦寐以求的地方奔去。

  9月,秋高气爽。道路两侧的田野一片金黄,农人们都在忙着收割秋庄稼,偶尔有一些小村庄装点在无垠的大地上。经过镇子北边的果园时,那清香的果味扑面而来,真馋人。“吃不上苹果,闻闻味道总可以吧!”同桌笑着提议。于是,我们冲着迎面而来的气息大口大口的呼吸,心里像真的吃上了渴望中的鲜苹果一样满足。车轮也变得轻快起来,在光洁的土路上沙沙飞转。



  我们一边骑行,一边聊天,相互间说着小时候的故事、说着天上的白云像什么样子;说着学校里的事情,也说着将来的打算。越过一片一片的田野,仿佛在幸福的海洋中穿行。此时,两颗年轻的心早已放飞在蓝天里。一年后即将面临高考,而我们全然忘记了紧张的学习生活。

  路边的光景真令人鼓舞。秋蝉在田间地畔嘶鸣,蛐蛐在草丛里低吟,它们好象并不在乎路人的惊扰。有人经过时,会瞬间嘎然而止,没有了动静,可没过几秒,它们又恢复了嘶沙齐鸣的世界。那叫声此起彼伏,一唱一合,仿佛在诉说着大地的心声,在赞唱着土默川平原那份秋收的喜悦。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30多分钟。前面的路变窄了,不再那么宽阔,我们转入一条砂石小路。这时,我提议让同桌下车来歇一歇,后面的路由我来骑。没有想到,他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不行,听我的话,坐好吧!”那粗壮的喘息声里带着一种不容我多说的味道。

  实在是拗不过他,还是他在前面骑车,我坐在后面享受。

  大山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在内蒙古,自东向西绵延着一条数百公里长的著名山脉—阴山山脉,它在内蒙古中部俗称大青山。在学校里,我们每天抬头就能看到,连绵的阴山山脉如一条巨龙横垣在北方,远远望去,总是给人以一种久远亲切、温暖纯厚的感觉。今天,终于可以近距离感受它那份巍峨和雄壮了,这可是最亲密的接触!等来到它的身边,我突然间觉得,它比想像中还要崇高和神圣,在大山面前我们竟然这么低矮和渺小。怪不得古人常说,临高山只能仰止、望大水唯有兴叹。与天之高远、晨星之苍茫无际相比,我们人类区区七尺之躯可以说微不足道,因为悬殊太大,人生才有沧海一栗之叹。如今,走进大自然的怀抱,才感到这一点。也许正因为如此,心中对阴山又添了一份敬畏之感!

  “真没白来!”我在心里默默地感叹。

  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站在自家的房后,望着北方的大青山发呆。“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小学课本里描绘的景象总是浮在眼前。记得老师说过,敕勒川就是指包头的土右旗至呼和浩特的土左旗一带的土默川平原。原来,我们就生活在课本里说的敕勒川,为此我们都感到非常的自豪。

  每次远望阴山时,我的脑中就会冒出一些美妙奇异的问题。比如盼望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进山里看看?山的后面也是一马平川的天地吗?大青山的颜色为什么比蓝天还要蓝?山上为什么会有一块洁白的三角图案,如一块遗落在山腰的白纱巾?当白云浮过山腰、掩盖了白纱巾时,我就遐想,在那云雾升腾的地方一定藏有一个神秘的天堂,或者仙境般的世界。

  那片白三角到底是什么?对于这个疑问,从小我问过奶奶不下几十次。她总是轮流给我们讲述两个故事。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大青山上并没有这块白三角。有一天,天上飞来一匹白马驹,落到了山边吃草。因为它发现那里绿草茵茵、花木繁盛,是天上没有的好地方。吃饱后,小马不舍得离开,于是高高兴兴到处撒欢,不知不觉时间已到傍晚。它正想回家时,发现马腿被树枝和草藤缠住。怎么办?越蹬踹,缠的越紧。玉皇大帝发现小马驹私自下凡后大怒,为了惩罚它,派人用铁钉把马蹄钉在了半山腰。从此,这匹可怜的小仙马就留在了人间。因此,那块洁白的三角,就是小马驹的身影。这就是它的由来。到了黄昏,在落日的余晖下,三角图案会变成一片桔黄,因此人们也叫它“金马驹”。

   “它被钉在山上多久了?”

   “有好几百年了。”

   “它的父母为什么不来救他呢?”几岁的我不解地问道。

  “傻孩子,因为它犯了错,没人敢来救。长大了,你也要听话。”

  从此,这个故事就在我们这些孩子的心灵深处扎了根。是呀!小孩子应该听大人的话,如果犯了错误,也应该受到责罚。道理虽然如此,可我还是觉得,玉皇大帝有点不尽人情。可怜的白马驹,因为羡慕人间的美好,就应该像被压在大山下的孙猴子一样,受难几百年吗?

  后来有一次,一阵瓢泼大雨过后,天空骤然放睛,远方的大青山变得更加湛蓝明晰,它几乎像从天空垂下来的一块青帘。那块白三角缀在藏青色的山体上,显得格外醒目。我仔细瞅了瞅,发现它并不像白马驹的样子。于是,奶奶笑着说了另外一个故事。

  “也有人说,这块白三角并非天上下来的白马驹,它是一位仙女的纱巾。大青山自古以来就很美,像仙境一样,被一位仙女相中了。于是,她在半山腰选了最美的一个角落,从此住了下来。她的房子就藏在纱巾下面,四周长满了野花。此刻,她也许正躲在纱巾下休息,也许是把遮阳的纱巾挂在树枝上,自己跑到别的地方采药去了。山里到处是宝贝,有许多治病的药材……”

  我一边听奶奶讲故事,一边观察着,不一会儿就高兴地叫了起来。“哦,我看清楚了,它的确像一块仙女的白纱巾。那么,她现在是躺在纱巾下晒太阳呢,还是忙着采药去了?”

  奶奶拍拍我的肩膀,说:“等你长大了,可以到山里实地看看。”

  我对大青山最真切的感受、理解和热爱,就源于小时候的这两个故事。它们虽然是一些神奇的传说,但从此让我对家乡的这片神山,有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感情。因而从记事起,心里就偷偷地萌生出一个梦想:长大了,一定要去山里看看。

  让我高兴的是,今天我终于真的来到了大青山的脚下,马上要圆这个儿时梦了。

  我一边向同桌讲述着这些故事,一边凝望着远处的高山,找寻着那块白三角,想弄清它到底是白马驹,还是白纱巾?

  可是,我没有找到。因为从学校这个方向,根本就看不到那块白三角。它应该在山右侧很远的地方,正对着我家的方向。

  车轮在缓慢滑动,前方的路开始不平坦起来,我们在爬坡,我紧紧地抱住了同桌的后腰。

  过了好一会儿,他问我,“你是不是有点失望?”

  “不。它很美,在记忆中一片洁白!哪天,我邀请你到我家那一带去看。”

   “行,我真的想去看看!”

  紧接着,同桌欣喜地告诉我,他的太姥姥活着的时候,也曾经说过同样的故事,说大青山上拴着一个金马驹。“只是我们村子看不到,要到山外很远的地方才能看到。不过,无论是天上下来的白马驹,还是仙女的白纱巾,它都是我们的守护神。有了她的护佑,山里和山外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马上就要进山了。路边出现一个小村子,住户并不多,房子全部建在山脚的缓坡上。此刻,我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身后视野开阔的田野,隐约中感到,我们刚才走过的沙石路像一条白蛇,逶迤在旷野里,而学校所在的毕克齐镇已经变得层层濛濛。

  从高处回望,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与亲切。一边是多年一直想探寻的山野,一边是我们熟悉的学校和镇子。原来,它们全部在大青山的怀抱里。



  左侧不远的田间,一些农家妇女歇下来,身上穿的花花绿绿的。她们一边抹去脸上的汗水,一边向我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我想,他们心里一定在说:“看那两个小伙,把一台自行车压成啥样?”

  蓦地,我感到很不自在。于是,再次提出要轮流骑车才行。此前,这个想法几次被他拒绝,真让人难受。结果这次也不例外,他严正地说:“前面进了山,全部是转角的山路,一来你不熟悉路况,二来你90斤的体重能驮动我这130斤的胖子吗?如果摔下去,可了不得,这可不是在平地上。你还是别再争执了!”

  正说着,一辆大卡车从前面拐出,摇摇晃晃、蹒跚而来。车上装满了大石头,速度很慢,小心翼翼,尘烟滚滚。

   “你看,那车开的多么小心。”同桌有些语重心长地说。

  他总是赢家,我总是输家,谁让路这么难走,而他又比我胖、又比我高大呢?其实,我的心早已受到触动,并深深地记下了这一刻。即使如今快30年过去了,写下这一段经历时,我仍然能够清楚记得他的身影、他的话语、他的喘息声。当初,我坐在车后,抱着他那醇实的后腰,分明感到了那里满是热气湿气。如果你问我,什么是同学,什么是友情?这就是。

  走了不长时间,我发现,他说的很对。一条小溪挡住了去路,溪水是从北边的水磨沟流出来的。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不,小溪边的鹅卵石发亮的地方,隐约中可见人们踩出的小路。我们从自行车上下来,准备徒步而行。

   溪水清澈见底,水并不深,只到小腿处。我们脱掉鞋袜,卷起裤腿,他在前面扛着自行车,我在后面帮他扶着。此刻,太阳已经不再那么炙热,但溪水一点也不凉,发着可以感到的暖意。我们俩人和自行车投下的影子一起在潺潺的流水上闪耀。

   “过了小溪,沿这段河床走下去,转过几个弯,就可见到大路。40分钟后,我们就能到家。”同桌平静地说。

  我正要穿上鞋袜,他拽住了我。“来,我们在小溪边坐一会儿,晒会太阳再走。看,看那天有多蓝!”

  我挨着他坐下来,地上的鹅卵石圆润光滑,还有点烫屁股的感觉。我们的双脚泡在水里,溪流掠过脚面,冲刷着石块向西南方缓缓而去。他望着远去的溪流,望着蓝天、云层、山峦、河谷,还有风中摇动着的小草和野花,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你有心思?”我若有不解地问道。

   “哦,没什么!”

  “真没想到,你家到学校的路这么难走。上个学,真不容易!”

  也许是我后面的话触到了他的心弦。他忧郁的告诉我,他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下面有2个妹妹,学习都比他好。小妹妹刚上初一,大妹妹却在2年前,也就是他考上高中那一年辍了学。因为家里供不起三个孩子同时上学。大妹妺只有放弃学业,全力支持他这个男孩读书,这是全家人的心愿。

  听了这个消息,我心里一震。以前,总是听说类似的故事,孩子们学习非常用功,而家里没钱供养。没有想到,他家就遇到了这个问题。

   “将来,我只有2条出路:要么考上大学,离开山区;要么就是回到家乡,像那些叔伯哥哥一样帮大人们去山里采金。”他说这些时,目光里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

   “是,我们都差不多。我家也是三个孩子,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如果将来考不上大学,只有留在村里种地。另外,回家淘金不是挺好吗?记得你说过,弄好了,能淘出个万元户来?”

  他苦笑了一下说:“谁家都想当万元户,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我在学挍里那么讲,都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如今,因为我,才害的妹妹不能继续上学,她并不想放弃。唉!不说了,我们该出发了!”

  说着,他站起来,用双手捧起溪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大口大口地喝下几捧溪水。“别担心,这是山里涌出的泉水,我们家都喝这个。你可以试试。”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洗了脸、喝了山泉。那泉水是清新而甜美的,可我的心却没有了来时的快活劲儿。真没有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同桌,背后会有这么多的心思和压力。

   “回学校后,我们一定要相互鼓励、相互监督,好好学习。将来还可以考同一所大学,假如都考不上,我就来你们这里采金子。”我半开玩笑半安慰地说。

  他没有搭话,从地上扶起自行车,走了好几步,才回过头说:“假如考不上,我们也不应在山里采金子!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活儿苦累不说,还危险。以前村里有几个人被埋在了突然塌陷下来的山洞里,丢了性命,弄得家不是家的。”

  脚下全是鸡蛋大的、灰不出溜的鹅卵石。我推着自行车,向河水流来的方向继续北行,他在后面跟着。这次,他没有反对什么,能帮他推一段自行车,我总算获得了一些心里上的平衡。他时不时介绍着马上就要到的村子,还有他小时候和伙伴们来枪盘河(蒙古语:哈尔几谷)玩耍的故事。据说,这条河沟是草原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

  我们转过一座一座的山,绕过一个一个弯,前面终于出现了一条平坦且不再七拐八拐的宽阔道路。在这段行程里,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细风青阳,峰回路转,凉月天如洗”的真正含义。

   “可以重新上车子了,沿着这条路下去,20分钟就能到家。你来试试吧!”同桌欣喜地说。

  我总算可以亲自骑车,驮着130斤的同学进山了!我获得了彻底的心里平衡。这段路不太长,路面很平,而且有点下坡,因而骑起来一点也不费劲儿。

  山里的天空,比山外低不少,落日来临的时刻似乎也要早。当西垂的艳阳在大青山最高的那片山峰处留下一道道金光的时候,我们来到了目的地,店上村就是同桌的家乡。村子静卧于一片相对开阔的山岰里,住户不到100家。

  那个傍晚,温暖而亲切、气氛融融。我见到了同桌的父母、两个妹妹,吃到了山里最好的晚餐。饭后,同桌的叔叔邀请我到他家聊天拜访。当然,我也积极介绍了自己家的情况,还有山外区别于山里人的一些习俗。

  那天晚上,我知道了一个小时候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大青山的后面是一马平川的内蒙古高原,枪盘河从山北向南穿过阴山,形成了水磨沟。山北的高原荒凉无际,有许多野生的黄羊,还有像头发丝一样细黑的发菜。发菜价值连城,一斤要好几十元,而当时一斤羊肉才一块多钱。听说那里风沙很大,一到春天,到处是“大黄风”。后来才明白,我们小时候刮的“大黄风”就是如今的“沙尘暴”。顺便插一下,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每逢暑假,学校要求学生们采集并上交3斤草籽(品种有要求),说是要统一撒入荒原和沙漠。这都是西北地区治沙固土的重要举动。

  第二天是周六,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山里人如何淘金子。

  淘金的地点在村东南,那里有一条小河,河面稍宽,但水并不深。从穿着水衣站在河里的釆金人身上可以看到,水面只淹没到膝盖。河的两岸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旁边就是连绵起伏的山丘。含金的沙子就是从山里挖出来的。远处的山丘下还有许多的山洞,几台挖掘机正在隆隆作响。

  河边的场面盛是热闹。只见一个个健壮的小伙子,或者中年男子背着一袋一袋沙子,从山洞出来,来到小河边。沙袋是从山洞深处背出来的,运到河边后,由妇女和老人们打开,倒入像箥箕一样的洗沙床里,沙床四周由木框加固。然后,它们被传送到河里的洗沙人手中。两个人组成一对,抬着沙床在水面左右摇晃。不一会儿,沙子就漏到了河底,被河水冲走。留在沙床底的、那些发亮发光的黄粒、黄片就是金子。河面布满了一对一对晃动沙床的洗沙人,河边挤满了忙碌的运沙人。一些儿童抬着只有水盆大小的小沙筐,像大人一样在水面摇晃。这就是山里人淘金的过程和场面。

   “这里是一条主要的矿带,已经采金好几代人了。据说,金带发现早期,指甲片般的黄金成把成把的出,如今可难以遇到了。听说,今年金价还要涨,可能过100元,所以大家更来了劲儿。”身旁一位老人说。他肯定知道我是外乡人,所以主动介绍了起来。

  “大爷,你们每天都能淘到一些金粒吗?”我问道。

  “哦!小伙子,你有所不知,哪能每天都有收获呀!遇到倒霉的时候,一连几天,恐怕连个米粒都见不到。看那边,是我的大儿子、二儿子、女婿,我们全家已经有些日子颗粒无收啦。”说着,老人指了指正在河里洗沙的一对中年人和岸边背沙袋的一个年轻人。

  “原来,你们都是一家一家的人在合作淘金,对吗?”我这么猜想着。

   “对,一个人干不了,基本是亲戚几家合伙的。请问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听说是黑子的同学。”

  没等我回答,岸边的二儿子喊老人过去帮忙倒沙袋。他说的黑子,就是我的同桌。

  “原来,你的小名叫黑子。怎么会这样?”我好奇的问了同桌。

  他说:“因为长的黑呗!”

  我们相视一笑。紧接着,黑子喊着我向山洞口走去。

     “在洞口瞅瞅是怎么回事就行,不能进去,里面很深,还危险。”他提醒说。

  那天,我们在淘金场差不多呆了一个大半天。等半下午回到家时,脚下的鞋子已满是泥水,需要洗净晒干。没有办法,我换穿上了黑子叔家弟弟的一双旧鞋、一条蓝咔叽裤子,虽然不太合身。

  这次来,我知道了许多关于山里淘金的事。

  听说,村里人采到的黄金只能卖给公家,每晚收工时,收金员会来收购。他们不能私售给民间的金贩子,这是当时的规定。当然,采到的金子留存在手,等以后出售也是一个办法。价格随行就市,记得当天的价格是82元一克,用小天秤现场称重,一手收货,一手付现。因此,村人手里能得到活钱。

  每年,淘金的时间主要集中在夏秋两季。遇到金价上涨的时候,由于赚钱效应的驱动,山外的人也会大量涌入。活儿并不轻松,完全靠的是年龄和体力,背沙袋的人更需要年负力强,上了岁数的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那天,我还试着背了一段沙袋,实在是太重了,没走多远,浑身就冒了汗。

  在这里,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主要有几个:比如今天谁家釆到了一块值钱的金片、谁家今年的运气最好、谁家最差。听说,XX家这几年可发大了,估计已经存下了两三个罐头瓶的金粒,否则哪能住得上一院的砖瓦新房、买得起挖掘的机器?我们的女儿要是将来能嫁给他家二小子就好了……

  月光洒满院子,溶溶曳曳。就是在黑子家乡人的这些窃窃私语中,我进入了梦乡。



  那天夜里,我梦到自己再次来到了村南的沙金场。在河底的石缝里,竟然捡到3颗金子珠,有黄豆那么大,不知道是谁家丢失的。我兴奋的不得了,那个时候,学费一般要等家里秋收后卖了玉米的现款来交,如今,再也不用那么苦等了;也不用等母亲卖鸡蛋换了钱,来交每个月的伙食费和粮票了。当然,其中最大的那颗金子珠,我一定要把它送给黑子,感谢他领我进山,感谢他给我带来了好运……

  山沟里的空气始终是清新甜美的。黑子还带我见识了村子西边的小草地。那天,我们沿着一条曲折的小路,翻过两座小山,来到了另外一片视野开阔的地方。

  那里四面环山,仿佛一个金色的大锅,锅底是平坦如茵的草地,坡上是苍松和古树。那里遍眼生机,风中绽放着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马儿膘肥体壮,在悠闲的吃草。黑子指给我看了他家的6匹马,三匹小黄膘、三匹黑马。黑马的蹄跟、鬃毛、侧背和尾巴上长着光润雪亮的白毛,像天上的雄鹰一样矫健亮丽,黑白相间,黑多白少。黄马的额头长有一个白色的三角块,它让我又想起了大山前的那块“仙女的白纱巾”。那个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奶奶给我们讲的故事里。大自然真是神奇,“仙女的白纱巾”竟然配在了马的前额上。山间的这些马儿,难道也是从天而来的“金马驹”?

  几只小鸟在枝头呢喃,它们好像在喙食着什么野果子?哦!我看到了,树上挂满了褐红透亮的小果子。

  黑子看出了我的心思。不知他从哪弄来一根长杆,挥手打下好几串。我一口气吃下。他笑着问道:“平平,怎么样,好吃吗?”平平是我的小名,自从我知道他的小名叫黑子后,也告诉了我的小名。

  “哇!真酸,里面有一个大硬核,外面只包了一层薄薄的酸皮。”我大声叫着,想把它们吐出来。

  “别的,再等等,它们马上变味!”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了另外一种味道,甜中带酸,酸少甜多,甜的发甘发涩。他说,野果子叫“酸枣”,而我觉的,应该叫它“甜皮豆”。

  后来,我们还找到了另外一种枣,长在權木丛中的雾枣。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因为它青绿色的脆皮上蒙了密密麻麻的小白点。远远看去,像是绿皮上蒙了一层白雾,或者说是结了白霜。

  “和刚才的酸枣完全不同,咬一个试试?”黑子催促我。

   “啊!太干了,真噎嗓子。里面一点也不青脆,还没有水份,像吃了沙粉一样。”

  黑子嘻嘻笑了。“雾枣就要一个一个的细品,吃多了咽不下去。小时候,我不知道,吃了一大把,后来喝了许多水才顺下去。不过,你尝尝这个。”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另一颗雾枣,感觉里面有了点水份,发着甜意。他说,没熟透的外皮发青发绿,最好吃。如果熟透了,外层的绿皮会变成淡黄色,然后裂开,里面全是色白细腻的沙粉,样子像煮熟的土豆,皮飞肉裂。

  那天傍晚,我们是骑着他家的一匹“金马驹”回家的。马蹄在温润的山间小路上嘀嗒嘀嗒轻响,地下拖着长长的影子。我们一边伸手扯拽着枝头更多的野果子;一边任由落日的金光掠过连绵的山峦,闪耀在身边。我们笼罩在了一个光芒四射、氲氤悠远、充满梦想的世界里……


野酸枣


  晚饭过后,村子热闹了起来。1988年,正是录音机和迪斯科(DISCO)刚刚在乡下流行的时候。村头的小广场响起了优美的乐曲。月光洒满大地,劳碌了一天的人们聚在一起,或分享纯朴的乡情,或学着年轻人扭动起身姿。

  乐声响过多时,但曲子反反复复就那十多首。黑子说,大家舍不得买新的磁带,大多是用空白带翻录邻家新婚夫妇的磁带来听。既便如此,山里人对迪斯科的热情和着迷劲儿,并不受任何影响。

  也许,山里的小村是荒僻的,但这里的人们并不孤寂,他们有一片属于自己的世界,这是山外人所没有的。从那咚咚跳跳的迪斯科曲目里,我们完全可以感受到,这个世界充满了快乐、希望、友爱和对美好生活的期待,看《路灯下的小姑娘》、《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再回首》、《其实你不懂我的心》、《跟着感觉走》、《我的未来不是梦》、《爱拼才会赢》……

  迪斯科歇下的间隙,黑子偷偷告诉我,村里人娶媳妇儿,男方必备四大件:自行车、羊毛毯、金溜子、录音机。没有这四样硬货,是难以吸引女孩子的。因此,每个男孩,包括每个家庭必须为此而努力奋斗。等家里有了点积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土房翻盖成亮亮堂堂的砖瓦房,在院子里栽点花,种个菜。如果山里谁家有了困难,大家都是一起帮的,金钱换不来一切。



  歌声不断,梦不断。我知道,这是一片没有纷扰、只有善良与纯朴的净土。这里没有繁华与喧嚣,只有宁静与久远;这里没有尔虞我诈,只有一批为心中的理想而拼搏奋斗的人们。他们也许是贫穷的,但贫穷中不缺少欢乐与友爱;他们的生活也许是艰难的,但艰难中饱含着追求与奋进的力量;也许他们当中没有多少人走出过大山,但大山里有比金子更重要的东西。

  这一切,就是两天来,我在黑子家乡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

  周日下午,我将离开这里,返回学校。于是,上午,我再次央求黑子陪我来到了沙里淘金的河段边。

  这次,我和他借用了当地人的雨靴,在河边最浅的区域,亲自摇起了洗沙床。金沙随着水流缓缓地漏下流走,手里的沙床变得不再那么沉重。我们并不在乎淘到最后,是否有金粒,或者金片出现,只想不停地摇啊摇,在那东方来的阳光下、在那梦想的世界里、在那些纯情快乐的时光里。

  昨天见到的那位老人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小伙子,难道还没体验够采金的乐趣?”

   “嗯,还没有。”

  “快别学我们这些山里的粗人,好好学知识、当个出人头地的大学生,才是正道。我们这个小山沟已经出了好几个大学生。你知道,小说《围城》里最经典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心头一惊,没有想到,这位老人家还知道《围城》。小说里最经典的一句话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看过这本书。

  在下午回学校的路上,黑子告诉我,那位老人年轻的时候,是村子里有名的老师,曾教过他的父母们。如今,他还在村里的小学义务性的教孩子们。

  一路下山,不用费劲儿,自行车自动往前跑。我告诉黑子,我非常开心,感谢他带我进山来,让我终于圆了小时候的梦想。

  他问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淘金?”

   “因为它让我知道,真金来之不易。经历那么多工序,出了那么多的气力,得到还是得不到,谁也无法预知。但有一点很清楚,不付出,就得不到。”

   “我们俩一起摇沙床时,你为什么那么陶醉,总是摇个不停?”

  “我不知道否能从沙里摇出金子,但我知道,会摇出梦想、摇醉时光、摇出你我之间的友情。”

  黑子高兴了。“哈哈,真有你的!摇出梦想、摇醉时光、摇出你我之间的友情。下次,我还要请你来。”

  “当然,我完全愿意。你说,小说《围城》里最经典的一句话是什么?”我又想起了那位教师老人的话。

  “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多有哲理的一句话!”

   “你也许不知道,其实,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将来我不想回山里,假如考不上大学,也是如此。”

  1989年,我们迎来了决定命运的高考,我考到了离家乡1700公里的城市,黑子却落了榜。他决定第二年复读重考。在书信往来中,我不敢提说大学生活有多么好,只是一直鼓励他努力加油,尽快实现心中的愿望。但随着时光的推移和距离的相隔,我们相互间联系的越来越少。

  后来,我在外省参加了工作,给他去信,却再未收到回信。听另外一个同学说,他两次高考落榜后,先是回家加入了采金的队伍,听说真的采到了拇指般大的金片。于是,很早就成了家,后来他又离开了大山,后面的情况不得而知。

  如今,我们快30年没有见面了,不知道他在家乡可好?

  写到此刻,高二那年,黑子带我第一次进山的画面历历在目。这段记忆再次在心中涌起时,我的心实在是暖的,实在也是酸的。生活啊,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让我们无法掌控的变数?

  多少次,在梦中,我记起了过去,他那冒着热气的后背温暖了我的梦,醒来后眼前却空空冷冷;多少次,在梦中,我记起了我们一起讨论数学题的时候,还偷偷地在共同的书桌侧角刻下了双方的名字,醒来后却再也无法触摸;多少次,在梦中,我又忆起了那又粘软又褐红的野酸枣,品味着品味着就变得欣喜若狂,醒来后却发现嘴里并没有那曾经熟悉的甜蜜,只有酸苦的回忆如突来的落雨一样淅淅沥沥……”

  上苍啊!你既已安排了那许许多多的相逢相知,却又为什么忍心让它变成永难返回的过去?

  不管怎样,那逝去的青春总是美好的,让我们受到鼓舞的。我相信,不论何时,黑子也会和我一样,会经常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们早已不再年轻,但曾经那记忆中的芬芳,终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不在心底纯真绽放;匍匐于逝去已久的岁月潮头,我紧紧抓住那潮涌潮落,不想被丢下,心却泪如雨下。时间如河,流过去了,就永远无法回头;人生如梦,梦着梦着,那记忆的窗前便覆满了越来越多的苔青。这苔青之下的记忆,总是很难被遗忘,总是很难被风雨洗刷去,反而是因着岁月而依稀流淌,在岁月一遍一遍的冲洗积淀之中,变得越来越明晰和茂盛。那样,过去发生的种种就会显得更加独特与可贵。



  如今,遥想黑子早已实现儿时的梦想,他离开了大山,我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山一程水一程的走过,不谈风雨,不话沧桑,只愿生命中的那份念念不忘,如家乡的大青山般给人以依靠和温暖。有一天夜里,黑子和他家曾经的土院子又来到我的梦中。我梦到他家盖起了一个带园子的小院,那成排成组的打碗碗花就簇拥在窗下;他说,他的两个妹妹,一个在山里,一个在山外,都过上了别样的生活。树高千尺,叶落归根。如今,他又回到了自家的老院子,回到了大山,因为那里有比金子还重要的东西。

  其实,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每个人都是淘金人。我们有过艰辛,也有过欢喜;有过困惑,也有过拼搏;怀揣梦想,又不忘记回忆过去;金子总是与沉沙伴在一起,它比沙子少却比沙子亮,它总是留给那些勇于开拓与付出的人们。过去的人、过去的事;过去的情、过去的意、过去的一切,如一座高高的灯塔,总是照亮、指引并鼓舞我们在人生的淘金路上,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沙里淘金,这个词比喻好东西不容易得到。如果你问我,你得到了金子吗?

  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得到了,在很早的时候就得到了。它就是黑子和他给我的友情。

  岁月鎏金,真情无价。如今,我常常这样对自己说,如果要淘金,只去有乡音的地方,只去暖过我的小山沟,因为岁月的沉沙里有那记忆中永不褪色的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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