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回家我都会跟家里说说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无论是我的还是我朋友的,而我母亲也会将家里最近发生的一箩筐那么多的事情都跟我唠叨唠叨,我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应该这就是我这么恋家的原因吧。
我父母亲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也是铁匠。农忙的时候扛上锄头就下田,农闲的时候忙活一些铁匠的活儿,按他们的话说,贴补贴补家用。当初生产队分田地的时候,我母亲还没有嫁过来,分田到户就只有我父亲一份,总的算起来也就几分田,贫瘠、不向阳不说还比较偏远。
在我的印象里,有一块田处在隔壁村大沙脊和一条小河的中间,每逢下大雨的时候,河里的水总会漫上来,将田里的庄稼全都淹没了,严重的时候还会出现崩塌,夏天的时候,每涨一次水,我们的田地就窄一些,河道就宽一些。为此,我父母亲没少头疼,又是在河边栽竹子,又是打木桩。但是因为土地贫瘠和地方阴凉,非但竹子没有活过来,连木桩也打水漂了。后来,听说芭蕉的生命力比较顽强,他们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种了几棵,没想到不仅活过来了,来年还结果了,可让他们高兴了一把。
我父亲成为铁匠完全是“继承家业”,而我母亲在嫁给我父亲之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这一样的,都是嫁过来之后才开始练习的。
我父亲性格敦厚、为人老实,做事情总是兢兢业业,克勤克俭,据说很像我爷爷的性格,不像我叔叔的滑头和大伯的投机,但是他又有我奶奶的顽固和倔强,为此我母亲没少向我抱怨:“你父亲那性格,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管谁劝说的都油盐不进。”
早在认识我母亲之前,父亲就开始和我大伯一起“搭伙”打铁,虽然那时候家里没有几个钱,也是穷得叮当响,但这在90年代的时候也算是掌握了一门手艺,只要肯下功夫,还是能赚钱的。而我母亲也正是因为看到了父亲的憨厚和手艺,就想着“穷就穷点了,有一门手艺大家一起苦几年,总还是有出路的”。结果在结婚的第二天,我大伯就给我父母挖了一个“陷阱”,他提出了要分家,但是铁匠铺里的一整套工具作为家里唯一值钱的家产也要分,但是谁要这份“家产”就得多出几百块钱才能领走,而那时候的几百块钱已经相当于现在的几千块了。他算计着我父亲不识货,就表现得“大度”一点让父亲先选,然后按照他的计划声东击西,表现出对村外路边的那块地强烈的欲望,我父亲肯定也想要抢那块地,那他肯定能拿下这套工具。偏偏我父亲对兄弟的请求是有求必应的,而且都是毫不犹疑的。当他看到我大伯对那块地的渴望后,他就想着自己吃点亏就要了这套铁器,路边的那块地就留给兄弟就好。听我母亲说,当时我父亲一脸无辜地跟大伯说:“既然三哥你想要路边的那块地,那就留给你吧,我就要这套工具就好了。”就这样,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套铁匠铺的工具还是归我父亲了,事后我大伯没少被我大伯母抱怨。
刚分家一穷二白,啥都没有。我父母亲就一双手打天下,刚开始那几年从周围叔伯那里揽了一些田地,种花生、种大豆、种木薯,家里还养了两三头母猪和几十头公猪,公鸡母鸡一共也有10多只,因为家门前就有一条小河,夏天的时候还会抓10多只鸭子,白天放鱼塘和河里养,晚上就赶回家。白天干完铁匠铺里的热活后,父亲就继续在铁匠铺里对那些刀具进行加工处理。但是那时候电器还没有现在普遍,刀具的打磨、抛光都得手动完成,有时候忙活到晚上9点也不一定能完事。忙季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更是一天只睡5个小时,早上天还没亮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而母亲在上午帮父亲做完铁匠铺的热活之后就赶到地里除草施肥忙活。那时候都没有钱买肥料,都是把平时积攒下来的烧稻草的灰和鸡、鸭、猪等家禽的粪便和在一起,就算得上最好的肥料了。有时我和哥哥放学之后也会到田里帮忙拔拔草,猪食不够的时候,还常常拿着蛇皮袋跟邻居家的其他小孩一起去荒地拔野草。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可以帮忙做一些家务活了,我和哥哥每天放学之后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喂鸡喂鸭、洗衣做饭、扫地摘菜,在很大程度上为父亲和母亲减少了工作量。
父母亲人工打造刀具还是采用传统的人工制作,比较粗糙、笨重,已经没有那么受大家的欢迎了,大家更愿意到商场上买一些轻巧、花样多的刀具。但是他们还一直坚持做下去,按我母亲的说法,都这把年纪了除了做这个还能做什么呢?他们这类人是没有退休的说法的。虽然铁匠铺的生意没有以前好了,但是一些老顾客依然在,而且习惯的忙碌的生活,停下来什么都不做反而更加迷茫了。
每一次回家,我的眼眶都会湿润,我的父母亲这一辈人一辈子都是忙碌的命,一辈子都为了自己,为了子女在忙碌:在我们还在小学的时候就为了房子打拼,房子有了就又要为我的大学学费奔波。
我母亲现在已经过了更年期了,也许是年龄的原因,头发发白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好像每次回家都会看到她的头发又白了一大片,但更多的是为我们哥哥操心想白的。看着村里的跟我哥哥一般年纪的男孩都没能娶上老婆,我母亲也开始慌了。从去年开始就对我哥哥要娶媳妇各种暗示明示不断,邻居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介绍过来的也从来不拒绝,但是终究没有一个能对上眼的,不是哥哥对人家不满意就是人家女孩对我哥哥没心意,这让我母亲更加着急。每次哥哥回家吃饭的时候母亲总不忘叮嘱“不要总是熬夜,一熬夜气色就不好!”“该是时候娶媳妇了,年纪也到了!”诸如此类的话常常都能听到。
可能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而我母亲倾诉的对象有比较少的缘故吧,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我说一些人情世故的话,母亲看着我一点点长大,我也看着母亲一年一年的青丝变白发。有时候我竟执着地想着,只要我父母的心愿能够达成,一生无忧,哪怕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