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上学比较晚,我大概是八岁多才上小学一年级。上学前农村也没有托儿所,所以我上学前一个字都不认识。不像现在的孩子,上学前就认得许多字,知道许多数学知识,还会书法、乐器、舞蹈等才艺。
我上学前也有两门“才艺”。一门是弹弓打得准,自学的,连弹弓也是自己做的。弹弓架是用粗铁丝折弯制作的,皮条是用父亲架子车用过的废旧内胎,剪成长条,当然,这个弹性是最差的,易断。稍好点,是用家里的旧衣服到走街串巷的货郎换来的皮条,质量比较好,能用很长时间。最好的皮条是大人在城里买的牛筋皮条,淡黄色,弹性好,不易断,弹出的小石子很圆。
我用的最多的是架子车内胎皮条,弹性差,但这也挡不住我弹弓打的准,打麻雀已经不在话下,夏天打知了,那才是我的绝活。有时还用弹弓偷打别人家的桃、杏和枣子,打下来边拣边吃边跑。
我还用弹弓打过野兔,那一次也碰巧,我在苜蓿地用弹弓打蝴蝶,刚好有只兔子跳出来,我直接用弹弓打过去,打到兔子的头部,兔子翻滚了几下,就躺着不动了,估计是打晕了。我随手脱下上衣,把兔子包住,兔子醒来乱撞也没用。回家后把兔子给了远房一个叔,炖了一铁锅兔子肉。
村里知道的人都夸我弹弓打得好,我得意洋洋,更加肆无忌惮。野兔再也没打着,倒是把村东头赵跛子家的鸡打死了一只,赵跛子的老婆在村里大声骂了三天,我几天都不敢出门,还好,我不说,没人知道是我打的。
第二个“才艺”是爬树快,这个本领在我们同龄中绝对是佼佼者。最佩服我这两门“才艺”的当然是猴子和黑军了。
猴子叫赵大毛,黑军叫赵军军。猴子瘦高个,腿长,喊叫声又细又尖,很远距离都能听见。黑军个子比猴子稍矮,又黑又胖,眼睛不大,上眼皮经常耷拉下来,给人一种睡不醒的感觉。我个子最矮,但脑子活泛,点子多,腿脚麻利。除了上学睡觉,其余大部分时间我们三人待在一块。
那时候,家里的饭吃饱了一会儿就又饿了。主食主要是玉米,下来就是红薯,白面粉只有过年过节和招待客人才能吃,至于大米,那就是稀罕之物。菜主要是父亲在塬下的镇上用架子车拉回一车红萝卜缨子,母亲把它腌在大缸里,一车能吃两个月。所以我们小时候就盼过年,盼着能吃上白面馍馍。
我们这些八九岁的小孩经常喊饿,有时在家里刚吃过饭,扔下碗,只要我们三人在一起,就是找吃的。我们知道村里哪家的桃好吃,哪家的杏黄的早,哪家的枣子又大又甜,就是要小心后院的大黄狗。偶尔到鲸鱼沟去,西瓜和嫩竹笋是必选的,这种机会不多,因为鲸鱼沟水深,家长严禁我们下鲸鱼沟。
在填饱肚子这个大问题上,我的两个“才艺”派上了用场,这也是猴子和黑军死心塌地跟着我的主要原因。我的才艺有时能填饱肚子,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泥土经常满身,裤子经常磨破。每次姐姐给我洗衣服或缝补裤子时都会说:“你少祸害人了,你看你的衣服成啥样子……”。后面话我是听不到的,因为我已经跑到大门外。
这种祸害直到上小学后收敛了很多。
猴子、黑军和我一样,也是八岁多才上学,我们三人被分在同一班,一年级二班。我和黑军是同桌,在第二排,猴子在最后一排,全校一年级也就两个班。学校的学生大都是邻近三个村的孩子。小学有六个年级,一年级两个班,其余二至六年级都是一个班。学校原是一坐庙,当地人都叫大庙,被简单改造后变成一所小学。
课间休息时学生经常偷着爬到教室后面的泥塑人像上摆各种姿势。我记得我们三人最喜欢从窗子爬进学校最后面一间破库房里,那里有一个泥塑人最高,泥塑人的脸还能看出是黑红色,有长长的胡须,两只手已不只去向,据村里老人说,这是关公像,原来一只手托着胡须,另一只手拖着一把大刀。
我们躲在泥塑人后面,看见窗外有人过来,三人用衣服裹着头,只露出眼睛,大喊着冲出去,往往能把过路人吓得跳起来,我们三人会忍不住哈哈大笑。
有一次把同班的女生小颖吓得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后来小颖的父亲把我们三人告到班主任哪里,我们被罚站,就是在学校大门口站三天。就因为这事情,我们三人有十几天不理小颖,后来还是在省城工作小颖的伯伯带回来苹果,小颖偷着拿给我们三人一个红红的大苹果。我们三人挤在厕所墙外面分着吃了,真甜。黑军后来又问小颖要苹果吃,小颖答应了。但直到小学毕业也没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