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老才有些狂躁、这狂躁像一朵火苗点燃他浑身的血、使血液沸腾、整个身体便呈现出一种亢奋的红、然后,老才就每天立着头发、红着眼睛在屋内屋外的进进出出,不是骂女人就是骂孩子、这种狂躁使得他整天坐立不安,牙根痒痒、见谁逮谁都要发发脾气骂骂人。
老才其实并不是很有文才,相反他在幼年时并没有上过学,不仅不识字,估计认识他的字也没有几个,之所以叫老才、完全是因为长相消瘦,枯树杆似的,被好事的邻居叫了这个外号,为此老才还发了几天脾气,但外号一叫开便无法更改,只得受了。
早上六点刚过的时候,老才就红着眼睛起来了,笼里的那只公鸡从天不亮就叫到现在,直吵得他头昏脑胀、气血翻腾,他干脆提了把镰刀到了鸡笼边、手起刀落————这个世界瞬间安静了,这一刻的舒爽仿佛是在六月天喝了一杯冰水,从头到脚的三万六千个毛孔全都打开了、这舒爽使得老才忍不住哼出声来,眼睛似乎也不那么红了,然后快活的而且亲切的叫起来“孩他妈,赶快烧壶水,把这鸡褪毛洗净,今天改善伙食了”。
那妇人原本看他起床后提把镰刀冲向鸡笼,心里早就战战兢兢,两股瑟瑟发抖。这段时间以来每次看到老才、或者是被老才看到,都不可避免要被呵斥、被怒骂,甚至有一次还被一把火钳飞来打中头部,流了一地的血、照顾了村头的那家小诊所好几天的生意。至今额头上的疤痕都还没有好全。这妇人是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入他家的,也为他生育了几个子女,结婚这么些年、吵闹拌嘴是有的,但被动手却是第一次、刚开始妇人被打中头部时还准备继续委屈的哭上一阵,但抬起头时却看到老才提着一根大棒子奔她而来、顿时吓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赶紧夺路而逃,老才骂骂咧咧的追了好一段路。所以从那以后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心惊胆战的,连走路都轻得听不见脚步声,越是如此胆怯,他们就越怀念没有狂躁之前的老才,那时的他虽然会喝酒发酒疯、摔东西、骂人,但对比此时的他来说竟然是那么的可亲可爱,妇人和孩子偶尔的会升起这个老才是不是生病了、准备带去求医的念头,但也会被老才的怒火給烧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只要一见到他、之前所有鼓起的勇气便荡然无存,就想逃之夭夭。
见老才破天荒的如此和颜悦色对自己说话,妇人顿时有点手脚无措,“哦——要得,我马上去烧水褪毛,小波……小波……、快去井里打点水上来”,妇人一边伸手去提死鸡,一边叫儿子去打水烧水。
小波是老才的小儿子,还在县城读书,学习不上进人又长得有些痴肥,本来学习就吃力、这段时间又被老才这样一闹更对读书没了兴趣,准备今年高中毕业就去找在外面打工的两个哥哥。天不亮就听见老才骂骂咧咧的,他就赶紧硬着头皮起来看看,深怕母亲着骂,刚披着衣服走出门来,就见父亲提着镰刀迎面扑过来、擦肩而过,然后手起刀落那只大公鸡便身首异处,鲜血溅了一地,这只公鸡原本是准备在七月半宰了祭典老祖人的,不料却被父亲镰刀一挥,死于非命。
小波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几欲摔倒,呆若木鸡地立在门边不敢动弹,母亲叫了几声他才回过神了“哦……妈,来了……我这就去打水”,说着赶紧的就去提桶向井边跑去,妇人也提着死鸡张罗着找盆装去了。
看到媳妇和儿子的表现,老才很满意地点上一袋草烟,这烟好抽、关键是价格不贵算是经济实惠了,看着媳妇和儿子忙碌的身影,他破天荒的露了一下久违的笑容,这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威严,我想骂谁就骂谁,想教训谁就教训谁。
将镰刀放好之后,老才扛着一把锄头溜达出了门,在地里转圈去了,拾到拾到庄稼,看看苞谷的长势还不错,中午顺手扳了几个熟了的又慢慢溜达着回家去。经过村头的小卖店时,想想那只鸡也炖得差不多了、就打了斤老白干回去,有酒有肉的生活才是美滋滋的,哼着山歌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老婆孩子正眼巴巴的看着熟透的鸡肉等他回家吃饭。
酒足饭饱,老才打着嗝,屋里屋外的转了转见并无人说话,其实也没人敢说话,顿时觉得十分无趣,便骑上去年端午时买的两轮摩托车、摇摇晃晃的去民贸大楼旁听人唱山歌了,每天都有无数的闲人在这里对唱,哥哥妹妹的好不热闹,这个地方仿佛是群众大舞台一般,老才没有狂躁前也经常来这里一展身手、久别多时故地重游更觉热闹亲切,唱了几段后在看客们的哄笑中败下阵来,这些老娘们唱勒太厉害了,颇有牙尖嘴利的风格,老才依旧无趣。
在一旁的小摊上就着几片烤豆腐又喝了一杯酒后摇摇晃晃的骑着摩托车回家,转过弯就看见家里的灯光了,老才头昏脑胀很想躺下休息,“哎呀”!对面一辆摩托车迎面而来,哐嘡————两车来了个亲密接触,一起倒在了路坎肩上。反正是到家了,老才加上酒劲上头干脆一步三摇的就回家躺下。
指挥中心接到群众交通事故报警,立即指令一中队前去调查处理,张警官和石警官赶到现场,只见两辆摩托车倒在地上,一个驾驶员惊魂未定的站在旁边,似乎还没有从碰撞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警察叔叔,哪个人撞到我的车后就走了,把我吓死了”!“你受伤没有”?“受伤到是没有,只是摔下去刮破了手掌”,“你看到对方驾驶员去哪了”?“就在上面的房子了”,“人没有受伤就是好事,你们俩个的车也没有受损、你和我们去找到哪个驾驶员协商解决吧”。交警带着这个驾驶员到了老才家门口,“骑摩托车的那个驾驶员,快出来协商解决一下你们交通事故的事情”,喊了半天依旧不见人出来,他们走进院里刚准备推门,老才突然打开门跳了出来,依旧是发红的眼睛和直立的头发,在酒精的催化下狂躁更盛,挥手而出、可怜的哪个驾驶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乌黑了眼圈。
两人见状赶紧将老才紧紧抓住,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张嘴就是一口,张警官的手指血涌出来了,又一下石警官的腰部也被无情的攻击,壮着胆子过来的小波则被踢得四脚朝天倒在地上。老才形同疯子,又抓、又咬、又踢、又打,那瘦小的身体里涌出了无穷的力量。最后众人合力终于将他擒拿,戴上手铐的时候、老才变得很安静,安静得仿佛是灵魂都睡着了一般,他的狂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踪,在移交给派出所后、他的安静中带着迷茫的惊慌,因为等待他的终将是法律的严惩、不要去试图挑战法律的威严,因为所以的挑战者都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