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卓子喝吐了,胆汁一地......
今天我们只谈一场蒙了尘的风月:夹心糖,慢慢来......
1.
卓子每年的夏天都过得很苦,抑制不住地瘦下去,直到88斤。
卓子每年的夏天都习惯吃夹心糖,慢慢地剥开一颗,轻轻地含在嘴里,直至化尽。此时,卓子便展开花花绿绿的糖纸,隔着它,看向远处西沉的太阳。
卓子每年的夏天都会挑一个日子,约上诺诺和子晴一起喝顿大酒,偶尔大斌也会出席。
雷打不动的18年,雷打不动的夏天,雷打不动的卓子这样过18个夏天。
诺诺和子晴在认识卓子的时候,就特别想知道卓子的夏天为什么会如此,动用女性的直觉,总觉得卓子心里有事,或者说有故事。头几年,诺诺和子晴总是变着花样的问卓子为何如此,每每此时,卓子清秀的脸会一点点暗淡起来,嘴角紧闭,死寂的空气收走了眼神的光彩,两个黑黢黢的洞不见底。诺诺和子晴便再不问......
直到诺诺后来认识了大斌(大斌是卓子的高中同学),卓子那段蒙了成尘埃的故事才算梳理出个样子。
卓子上学的时候,又瘦又黑,飞机场、眼镜妹的标配,每逢军训的时候都晒得和巧克力一个颜色,连卓子教体育的爷爷都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妞儿,咱们家的人都不黑呀。是的,卓子那时候绝不是一个美女,她只是标准的学霸,成绩耀眼的让你会很想撬开她的脑袋,怎么什么题目都会做呢?就连当时最漂亮、最严格的英语老师都点名要卓子担任她三年的课代表,因为她只要学习足够好的学生当英语课代表。大斌只记得,英语老师当时肤白貌美大长腿,上身是短款无袖丝绸衫,下身一抹赭石色的窄裙,右腿边一溜儿的银色扣子,卓子站在她身边,足像一个没长开的鹌鹑(这个比喻,让诺诺不开心地敲了大斌一下)。
高中三年的生活过得很快,卓子拿了大大小小的奖,无人撼动她年级段名列前茅的位置。当然,高中时候暗暗的情愫也偶尔滋生,大斌的哥儿们三三两两都有了对象,牵牵小手、压压马路、看看电影,呵呵,裹在肥大校服中的两个人,从背影望去,只觉得是没有男女之分的滑稽。是的,大斌觉得很滑稽,搞不懂那帮哥儿们图什么。
卓子的课桌上,也慢慢出现了情书。每一次,卓子都很认真地拆开,之后很认真地按照原样叠好,放一边,不再动。大斌看着卓子的动作,觉得卓子似乎是个可以聊天的朋友。那是大斌第一次和卓子聊学习之外的话。
大斌只记得高三的卓子头发长了,还有太阳西沉时分一脸暖黄色的卓子认真叠着情书的样子。
每一份感情都值得尊重,只是不适合我。卓子有自己的坚持。
大斌认定卓子是一辈子的朋友。
2.
大学录取通知书各自如期躺在了大家的信箱里,高中三年就这样结束了。
在临行前的几天,文吉来到了卓子家门口,横条纹的T恤,清瘦的脸庞,还有一只身长一米五的熊娃娃。
文吉是大斌最好的哥儿们,大斌常说他心理学的启蒙老师就是文吉。大斌深刻的记得文吉那时候拉着他去门卫老头那边等着收一本表演方面的书籍,文吉说着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大斌傻了,门卫老头蒙了,门卫室里炉子上坐的水呜呜叫着。大斌每每回想到这个,都一脸崇拜。
文吉告诉大斌:高一报道那天,居然见到了卓子,这个他一直有所耳闻的学霸。
大斌呢,哪有功夫关心这个。他更惊讶的是文吉就和教导处主任说了几句话,就可以分到高一最好的班,太牛逼了吧?(文吉没有告诉他的是他和教导处主任是邻居,呵呵,这件事大斌一直觉得文吉牛到家了)
没错,文吉默默喜欢卓子很久了,只是那时候不该打扰。
“武汉的冬天很冷,抱着它吧,别感冒。”文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嗯。”卓子接过带着文吉体温的熊娃娃,觉得很温暖。那时候她不知道的是,这种温度温暖她的岂止一个冬天。
话别总是匆匆的,文吉甚至还没等到卓子是否愿意做他女朋友的回复,就各自踏上上大学的路了。
2000多公里的距离,在那个时候只能靠电话来缩短了。文吉每次都要跑很多路才能碰到IC卡的电话亭,从不多的生活费中挤出一半买IC卡,就想听听卓子过得好不好。秋风起,冬雪至,卓子一直没有正面回答文吉的那个问题,因为卓子的父母那时候关系变得很紧张,卓子很担心。
生活百态,总有留不住的人。就在卓子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卓子的父亲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声声叹息,卓子很不想这样,却只能锁了门,抱着妈妈,轻轻地说:“我们好好的。”
从此卓子就开始了兼职的日子,因为她总觉得要把父亲之于母亲的亏欠都补齐,这样才是圆满的。繁重的课业、兼职的艰辛让卓子常常感冒、胃疼,人也烦躁起来,和文吉的电话总是说不了几句就郁闷了。卓子特别希望那时候文吉能陪着她一起,就好像床上的那只熊,真实地、老老实实地待着她的怀里。可是,文吉除了更多的电话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每一次挂了电话的卓子都依然担心母亲是不是又不开心了、都还要接着为第二天的兼职烦恼。就在文吉电话卡堆成半扎的时候,电话里的卓子很难过地说:生病、郁闷的时候,电话有什么用呢?卓子硬生生地杜撰出一个男朋友,拒了文吉。
此后的两个月,文吉日夜颠倒地过着非人非鬼的日子。文吉有自己的骄傲,再不联系卓子了。
3.
几年后的一个雪夜,文吉约卓子出来。白茫茫的世界,只有两个人、两排脚印,歪歪扭扭。两个人不急不慢地走着,文吉看着长发如瀑的卓子,很美,只是这个美不再属于他。文吉问卓子,你过得还好吗?卓子看着文吉,说不出太多话。经历了很多事情后,好好坏坏地说不好,卓子这几年一点点带着妈妈从家庭变故中走出来,只觉得很累。
这几年,卓子不敢涉爱,生怕累了心的自己一样拖着别人进入深渊。而文吉呢,完成了复合型学科的学习,成为了领域里的高手,身边也有了同看风景的伴儿。
那个雪夜,两个人想起文吉用体温暖着的水、火车站的送别,独独都不敢提那通电话。
路,总有走完的时候,文吉和卓子话别,转身,卓子就哭了。
“喏,故事讲完了。”大斌喝了口茶,望着诺诺、子晴。
诺诺下意识地握紧了大斌的手,大斌呢,也抿着嘴深深地望向诺诺。
子晴叹口气,走向早已喝断片的卓子,轻轻地喂了口水。
卓子眼迷离,像个孩子一样的把腿缩在椅子上。脚边一本书滑落,这是卓子最近反复看的《乖,摸摸头》。书签漏出一角,子晴摩挲这夹着书签的这页,“人人都希望在平凡的人生里捕捉惊喜和壮丽,......或许是因为很多人只收集,不栽种;或许是因为他们还没学会去平衡好索取与付出之间的关系;或许是因为很多人最在意的,其实只有自己。......越是美好的东西,越需要安静的力量去守护。”卓子在这几句话下面一反常态地加了很多波浪线、直线、着重号!子晴合了书,放到卓子脚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诺诺、子晴猜想:
那通分手的电话在夏天,那年夏天卓子抱着那只熊哭了一个夏天,体重88斤......
卓子怕夏天苦,便喜欢吃糖......
卓子很想文吉,但只有在醉的时候才能放肆地想一回……
大斌幽幽地说:“卓子说夹心糖都是神秘的,多年前的她都习惯咬碎外面的糖衣,然后开心的说,哇,橘子味道哦。”
卓子这18年,都在惩罚自己当初太着急解决所有的问题,一如吃夹心糖,等不急地想确定结果!咬碎了糖,也就碎了缘分,碎了需要时间煮雨的缘分。
大斌走近卓子,“卓子,文吉每次见到我,最后一句都在问你好不好?”
卓子哇的一声吐了,胆汁一地。当初急急地想得到甜,而今只能让苦在口中回旋......卓子哭了。
结尾:
大斌只是和诺诺、子晴讲了一个故事。
惟愿卓子,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