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退城进园”搬迁到了离市区几十公里以外的新园区。产业退城进园是政府的重要部署,是大事,大家从思想上到行动上,对搬迁工作早就有了准备。你想,居家过日子,搬一次家,桌椅板凳锅碗瓢勺杂七杂八还得拾掇好几天,何况是个建厂五十多年有着几千人的企业呢。
我们部门的搬迁日期定在腊月二十三,虽在此之前两三天,各专业科室已开始将各类资料、图册、办公用品打包归类,但例行的、必须的办公业务还要照常进行,又适逢年关,事务冗杂,不免显得紧张忙碌。同事们却显现了一贯的韧劲和乐观,好着嘞,小年儿搬家,咱这日子儿选得好!
搬迁后,市区到新园区有班车往返,道路通畅的话,单程大约一个小时,若是赶上堵车,就不好讲了。工作时间虽未改变,但若计入途中耽搁,每天也可算得上是“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了。
早起的闹铃要较之前提前一个钟点,如此,出门才不致贻误班车。
谁愿意将暖被里的甜梦截短一个钟头呢?除非他是个傻子!
哪家公司肯录用个傻子呢?
清早从家里出门到班车站点,有两条路线选择,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以脚力来计,大致相同。
更愿意走东面,迎着晨曦。
天还没有大亮,沿街的门面大多没有开张。最先开始营业的是早点铺。虽是一条小街,各色吃食却颇为丰盛,当地特色的道和顺的大包子、老东门糁汤、谢家馅饼......外埠的兰州拉面、沙县小吃、南京灌汤包亦是顾客盈盈。我习惯自己在家里做早点,所以从未进去过哪一家,试着买过什么,但那热气腾腾的香味与店家一大早热气腾腾的勤勉,总是让我感到亲近与踏实。
路途中段的大悲庵始建于明朝,颇有些历史,那灰墙朱门锁着我无尽的好奇,只是从未踏进去看过。逢初一、十五,庵门早开,一清瘦尼姑在阶下清扫,看上去年龄不大,薄唇抿着并无表情,一位年长的尼姑整理着安放在庵门外的香火摊,香烛火纸一应俱全,供香客选购,回转身又将一侧的一副一米多高的金属标语牌往前挪了挪,近前看时,上面红纸黄字——“外香莫入”,赫赫醒目。安放妥当,那老尼便满意的坐在摊位后面,像守护她的信仰一样守护着她的生意。
会通桥下的河水早已冰消雪融,翠碧的绿波映出岸边萌动的春柳。每天和榆叶梅打着招呼,花苞却紧敛一如美人不说话,才仅仅隔了一个周末呢,再路过时,满树繁花已竞相开放,烂漫到难管难收。
河边的小公园简静安适,虽有不少早起晨练的人,却并不喧闹,连那太极音乐都极轻缓柔和。不知何处来的一泓泉水,由假山处汩汩流着,激荡出碎玉般的声响。三足亭对着有两丛绿竹,在这轻寒料峭的春晨,那扑人眉宇的浓翠赶走了因早起而滞缠的一点儿困意,生命原是如此清朗,于无声处,那苍郁似暗含了动人心魄的力量,使懦者立弱者强的的力量
惊蛰过了,白昼渐长。倘若不加班,又没有遭遇塞车,回家总不致太晚。
小街的傍晚比早上要热闹的多。日杂店里灯火通明,那些杯盘碗盏在灯光的映照下像重新刷了一层釉色,光洁照人;竹编的笸筐紧致细密,又轻巧又扎实;胖墩墩的钢筋锅,似乎在盘算,揽一怀暄软的大白馒头该是多么可喜……陶瓷的砂锅、香椿木的擀面杖、石雕的蒜臼子......都是过日子所需,价钱也都不贵,却自有俗世的拙朴妥帖。
“花鸟鱼虫”市场就要准备打烊了。店家招呼着最后一批顾客,马上就收摊了,价钱自然好商量,四条锦鲤个头可真是不小呢,收50块钱再送一包鱼食儿,着实够划算,买卖双方都喜笑和气约定下次再来;隔壁宠物店关在大铁笼子里的哈士奇可不知为了什么不满意,蹙着眉仰着脖子高声叫嚷;猫儿要高冷的多,即便蜷缩着,也显现着不失优雅的慵懒,间或坐直了身子,淡漠的四下望望,仍不声不响;鲜花店的门虚掩着,营业已移到了室内,玻璃窗里的绿叶红花热情的招邀,我闻到了晚香玉的味道……
这世上有没有完全相仿的两条路呢?我不知道,但一生中走过的每一条路都给我好奇,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新鲜激起我的探索,在这普通的街,我只是尚葆有热情来爱这当下的一切。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人的一生何尝不是一条路呢,或长或短或曲或直,一马平川要过跌宕坎坷也要过,一路风霜磨砺了耿耿之心,不妥协、不怯惧,顺天应时是对岁月的步步礼让。
每天,都含着笑意,在因缘的变化中无憾、欢欣,相信在每条路上,都能遇到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