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一的性格和情感如风、如火。感情来时一阵风,倏忽而至,像火一样热烈,感情去时一阵风,倏忽而往,像火里被抽干了空气,半点火星也要熄灭。
他的心里已经抱定了郝梦有大概率被母亲遗传了抑郁症,他突然感到对郝梦曾经的甜蜜的爱的感觉竟然消退地那么快速。取而代之的是,再看到郝梦的时候,他竟然情不自禁地想去躲避,过于的亲昵举动反而让他感到阵阵恶心。
郝梦是个敏感的女孩,她很快就感受到了吴清一的变化。郝梦也是个羞涩和被动的女孩,她并不打算去询问原因,她让自己相信吴清一的这种状态只是暂时的,她依然相信着吴清一曾经的甜言蜜语。
吴清一会更加注意观察郝梦的行为,他想要说服自己去寻找郝梦不是抑郁症的证据,但是似乎实际上他在不断寻找能够证实这一点的迹象。郝梦欢乐的表情在他看来更像是无缘无故的傻笑,郝梦的不开心在他看来是精神病发作的前兆,甚至连郝梦对他的亲昵在他眼中也成了抑郁症病人对别人的依赖……
终于,吴清一确认了郝梦患有抑郁症无疑,当郝梦又一次尝试拥抱他的时候,他无法再假装接受了。他推开了郝梦,说:“对不起,梦梦,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合适了,我们分手吧。”
又一次,郝梦又一次被抛弃了。她总把一切往好的方向去想,以为吴清一的反常只是一时的情况,善良的她怎么能理解的了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人是如此的决绝?
吴清一给她的理由是“因为我可能已经不爱你了”,多么诚实、正当、无可辩驳的理由。郝梦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也不会去问,因为既然对方已经不爱了,又何须她做错了什么。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看着吴清一整理完衣物,转身离开,这个曾经柔情无限的身影此时却是如此绝然,没有一丝留念。郝梦在原地痛哭,她不会像有些女孩一样去爆发,去对吴清一发泄,她的情绪是向内的,向内冲击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冲击着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郝梦孤独地看着重新变成空荡荡的屋子,虽说又回到了一年前自己一个人的样子,但这一年的记忆怎么可能让她轻松的抹去。这一年里,吴清一的到来如阳光般照亮了她的生活,如今倏忽离去,留给她的是比原来更深的黑暗。
她总是全身心的去投入一段感情,为何最后受到最深伤害的又总是她?如果面对一份感情应该像她一样的投入,难道要怪这个世道太薄情吗?如果这个世道没有错,那么错的就是她不应该全身心的投入。
这就像一个解不开的心结,让郝梦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终于,她失眠了。
她无论怎么样努力去睡,但脑子永远都是那么清晰,睡意就像在和她捉迷藏,藏在了她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静悄悄的夜晚,她听得到时间流逝的声音,漫长的黑夜,她能感受到月亮慢慢爬起又慢慢落下。在这个无法入眠的黑夜,每当她睁开眼睛,夜总是更深了一层。直到,她看到天空翻起了鱼肚白,直到,太阳升起,白昼降临。
郝梦现在怎么会知道,这一夜的失眠将即将成为她未来的常态。失眠将如鬼魅一般伴随着她,无法挣脱。
反观吴清一,当他终于和郝梦分手后,就如胸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感到一阵的轻松。他并不打算搬到袁璞那里去住,因为暂时他还不准备把这事情告诉袁璞。他会先去在旅馆里住几天,租好新的房子就可以搬进去。吴清一不会去难过和悲伤,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当下最正确的选择。郝梦已经成为了过去,就如一页纸翻了过去,他为自己而活,他没时间去回味和留恋,他还要书写今后的更精彩的人生。
秦莲生一家坐在医生的办公室,莲生的手里紧握着刚刚拿到的检验报告,双手不住的发抖,一时面如死灰;秦晖拿出口袋里的香烟,拿出又放回,因为医院禁止吸烟,香烟盒都已被他用力捏的改变了形状;魏丽红早已瘫软在地上,此时的她已经顾不得什么叫体面和尊严,跪在医生的面前嚎啕大哭:“医生啊,救救我女儿,她才二十多岁啊。”
医生身着白大褂,面对病人家属如此的失态,依然表现出专业和沉稳,他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扶起魏丽红,让她瘫坐到椅子上,说:“这个您放心,我们做医生的一定会尽力的。目前病人属于乳腺癌中期,应当采用乳房切除手术,配合以放疗和化疗的方法,是有一定的治愈几率的,希望你们保持乐观的心态,并且理性看待病情。”
医生说了很多,魏丽红什么都没听进去,她只听到一句话,医生说“是有一定治愈几率的”,她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又开始哭求起医生来:“医生啊,求求你,一定要把她治好,花多少钱都可以,一定要治好啊。”
秦晖已经把香烟放入嘴中,不断咬着烟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此时的痛苦和烦躁,才能让他不至于那么手足无措。
秦莲生的内心此时更多的居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愧疚。她感觉自己并不特别害怕死亡,死亡之后便失去了一切知觉,并不可怕。死者已矣,最苦的是活人,她害怕自己的死会给家人带来长期的无法忍受的痛苦,会给爱自己的人带来煎熬。
另外还有不甘,她才二十多岁,年华正好,她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虽然这个世界有时并不美好;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完成,虽然这些事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也许无足轻重。但对于秦莲生来说,活着,是希望,也是使命。
于是,根据医生的建议,莲生住进了医院,她将与乳腺癌进行抗争,为了生命,为了爱她的人,也为了活着的希望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