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来来往往,不记得已过了多久。
观你笑颜,你不说话,只是抬头,忽而又敛了笑容。
你道醉时光,我只说莫相忘。
莫相忘。要记得,那浓浓绿茵下有谁在泥土上愁细雕刻
莫相忘。要记得那小芽儿刚刚从笨壳里爬出时,是谁一脸鄙夷。
莫相忘。要记得,有谁在得知小芽儿被遗忘了却顽强地活着时,故作深沉却掩饰不了眉间的欣喜。
莫相忘。要记得漫天雪地里,有个小小的人儿,似乎忘记了一切,直到母亲悄然出现。
莫相忘。兜兜转转,恍惚之间,那小芽儿已陪你十多年了。
十年相伴,不负华年。
丫头,你已长大,我也不再年轻,只愿我们永远不会后悔,我们曾经走过的路。
小丫头,你说那小芽儿就像你一样。
可是小丫头,我不得不说,那个小芽儿也像我一样。
又或许,我们都一样。
我是醉时光,而小丫头是醉于时光。
十年前,小屋在残风中颤颤巍巍地摇晃着,似乎老祖母还不曾走远,再转眼你住进了这个家。
家门正对着一颗枣树,树的旁边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小径的另一边尽是乱长的野槐子。
冬风打掉了树梢上的最后的几片枯叶,嘈杂的麻雀还不曾来寒暄,北国的风夹杂着雪花卷地而来。
而你,我的小丫头你是踏着雪来的,你是雪的女儿,你皱巴巴的,脸色也不红润,你不哭也不闹,就那样静静静的……
母亲身体本就虚弱,见你这样,不由得被吓到了,然后她睡了过去再也没醒来。
风卷着雪花冲进屋里来,“哇”的一声你哭了,声音很响亮,残破的四壁应和着,我一时间,手足无措,竟只是张皇四顾。
小丫头,还好,你还活着,今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了。
你踏雪而来,带着悲添的愁绪。
你牙牙学语时,我亲手在这四面漏风的院落里添一棵桃树。桃花夭夭,竟如桃夭,耀眼却不曾高高在上,甚至还带着桃花夫人的几分悲凄。
我只愿,这桃树像你一样,生在这世俗却有不落于世俗的高贵与善意。
我想若不能陪你长大,就让这“桃夭”陪着你吧!
几年来,如你一般,“桃夭”从不辜负我的厚望,如你一般,他长得很好,在风雨中长得很好。
记得他第一次开花儿就是在雨里,花苞并不密,稀稀落落地挂在枝头,孤零零的花骨朵儿在雨中明明灭灭。你说暮雨霭霭应是楚天阔,此刻花开了,天都醉了,不知美多久,不知醉多久,就叫醉时光吧!
我无言,只是点头默认。
那年你还小,只有十来岁,我其实不懂年幼的你为何有那样的年少老成。
后来我懂了,你却大了。
最美是时光,最难是醉时光。
我终究会踏上征程,去把握我的无限江山。我终究选择了离你而去,陪伴你的也只能是这“桃夭”。丫头,对不起我不敢奢求你的宽恕,因为我良心有愧。
丫头,你是我的亲妹妹啊。
我不能忘记离开那一日,引着你的手,我们慢慢游走,路遇野桃花,你说那是“醉时光”,我只摇头。
“丫头,你记得,那不是阿哥的花,阿哥的花在心里。”
你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你不懂,其实我也在探寻,我的花、我的“醉时光”、我的“桃夭”是不是还在心里。
时年辗转,我不知我已离家多久,身在流浪,心也在流浪,似雨中浮萍,又似孤雁离群,不知为何,忽然忆起曾经,悄然醉时光。
丢下一切,返程,丫头,我还能回到你心里吗?我不是个称职的哥哥。
那桃花灿灿,也是在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