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思母亲
夜半醒来久不能寐,翻开随身携带的新书《游戏人间》,这是贾平凹先生的一本散文集。开篇之作《写给母亲》,使得从未谋面的两个男人升起了共鸣,再过二十几天也是我母亲大人的三周年祭了。
一直想抽出时间,用文字记录下来我脑海中关于母亲的所有记忆,我孩提时候的母亲,我少年时代的母亲,我青年时期的母亲,可惜从我三十三岁那年开始她就与我阴阳两隔了。
记得小时候看一部电视剧《再向佛山行》,里面有个记不清楚的人物五十多岁的样子,母亲说等我老了应该就是那个男演员的样子,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机会看到我老了的样子。母亲大人没有机会看到儿子老了的模样,我也没有机会看到她垂老的样子,所以母亲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年轻漂亮的,母亲走的时候六十三岁。
母亲出生于江苏省赣榆县,远嫁穷乡僻壤的山东省郯城县刘家。她有个口头禅:“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一生都是一个不服输、爱面子的人,可是生活的现实压弯了她的脊梁,不过她教出了两个不向命运低头的儿子。
母亲是我们那三里五村远近闻名的裁缝,她一把剪刀裁出了我们全家人的衣裳,也裁出了我们全村人的衣服,也一手教出了数不胜数的裁缝徒弟们。小时候我最开心的事就是挨家逐户的送衣服,妈妈一双巧手把乡邻送来的布匹变成了漂亮合体的服装,然后我带着别人给我的钱和赞美一蹦一跳的回到妈妈身边。直到今日,我脑海里一直有个场景,妈妈坐在缝纫机前埋头工作,我坐在对面的门槛上满怀敬仰地看着她,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妈,您真巧!”
母亲常说:“一分钱磨断裤腰带”,为了省钱供我和弟弟读书,她一个人在家很少炒菜做饭,一日三餐都是煎饼咸菜。可是每次我周末或者月末放学回家,她都会做一锅我喜欢吃的韭菜鸡蛋面条,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油花子舀出来浇到我的碗里。就这样,她培养出了两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
母亲对我们的学习要求非常严格,绝不允许退步。如果哪一次考试不理想,她一定会很难过地唠叨:“我摔锅卖铁也要供你们上学”,她也常常责骂弟弟学习“老和尚帽子平榻榻”。记得初中三年级多了很多复读生,我考试第一次跌出了前几名,妈妈和我肩并肩骑自行车回家,她破天荒第一次没有骂我,而是一直暖暖地鼓励着哭泣的孩子。我和弟弟都没有让她老人家失望,最终我拿到了中国地质大学的硕士学位,弟弟毕业于山东建筑大学,那时候农村的两个儿子都是大学生十分罕见难得。
大学毕业后,我和弟弟背负着母亲和我们自己的理想远走高飞了,而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了老家。妈妈无怨无悔,仍是一日三餐煎饼咸菜,老了不能做衣服了就四处打零工赚钱,我知道她做过太多活,诸如给别人家捡花生、打草绳、卖煎饼、剥大蒜、帮小工……
母亲在世时,每年的农历十月二十八日,她都会在家煮上一碗长寿面,等着我不约而至的电话,因为那天是她生我的日子。妈妈走了,我就再也没有播过家里那熟悉的电话号码,也再也没有人在生日那天给我一大堆最甜美的祝福的话了。
母亲是一个命运多舛、多灾多难的人,一生几经磨难,直到去世也没有机会享一天的福气,这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2000年元旦,母亲煤气中毒留下了后遗症,经历了长达半年的植物人一样的生活。2010年前后,在村口母亲被一辆机动车撞了,出现了短暂性失忆。2011年,脑子不好使的母亲骑电动车出了车祸,结果脚部做了植皮手术。2012年开始,母亲就开始逐渐表现出老年痴呆症直到去世。
岁月无情,带走了我的母亲,带来了我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