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从工作室回来得有点早,看到院子楼下有一个身穿西服的人,正坐在一条长凳子上磨一把菜刀,头上的草帽盖住了整个脸。想起家里的两把菜刀都不好用了,就问他:“磨一把菜刀多少钱啊?”磨刀人头也没抬说:“5块。”
上楼拿下来两把菜刀,楼下的郝姐招呼那个磨菜刀的人说:“下雨,你到这个屋檐下来磨吧。”磨刀人将凳子搬到屋檐下,取下头上的帽子,我这才发现他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从我手里接过那两把刀,老人看了看说,这把铁刀好啊,只是豁了一点小口子,我磨磨就好了。又拿起另一把刀说,这把不锈钢的刀,你都没有磨过吧,切个姜怕都是毛边儿的。待会儿我把刀磨好了你试试,保准切出来的姜片儿光溜溜的,用起来轻巧得很!
那把铁刀,是我结婚的时候老妈托人给我打的,说铁刀比超市里买的刀好使。果然,用了近二十年,比另一把好用多了。
老人拿起铁刀,转动凳子一头儿的磨刀器,将近刀口处的刀面先打薄一点,然后又在凳子另一头的磨刀石上“唰啦唰啦”地磨起来。
跟老人聊起天来,得知老人快七十了,河南人,因为孩子们在湖北工作,十多年前也到这里来,和他们一起生活。说起自己当年的从业经历,老人语调兴奋起来:“我十六岁学习打铁,那时候每天的工钱是两毛钱,一个月可以有六块钱收入。”
“现在老了,也不能呆在家里给孩子们添负担,不能靠孩子们养活,他们也在打工。”老人说。
“其实挺好的,闷在家里那才难受呢。”我说,“有这门手艺真好,可以一直用到老,现在很少看到磨刀的人了,我这把不锈钢的刀也将就用了很多年了。”
一会儿,又过来一个年轻人,拿来一把不锈钢菜刀说,“把我的刀也磨一下吧,太不好使了。”又有下班的人过来问磨一把剪刀多少钱?老人说,三块。
“这个院子我来过几次的。”老人说,然后放开喉咙,用带着沙哑的声调习惯地喊道:“抹尖——只摸彩蹈——”(磨剪子磨菜刀)。的确,这声音我曾经听到过,不过那次因为赶着出门,所以也没有在意。
我喜欢这个老院子,没有电梯楼的封闭,早上起来可以听到窗外的鸟鸣,还有院子里退休的大妈们跳舞的老歌曲,偶尔还会有楼下邻居聊天的声音,住在这里感到特别踏实。院子里有小超市和小菜场,早点有稀饭鸡蛋热干面拉面削面豆皮,还有现磨的豆浆,免费的黄酒。夏天有批冰棍雪糕的小卖部,卖凉面的小摊儿,冬天有卖热呼呼红薯的烤炉。
现在是深秋,夏季厚实的树上显露出自然艺术的树叉,地上,路旁的车窗上,安静地伏着好看的枯黄树叶,似一副无需构图的美丽秋景画。雨水近来几乎每天都有,细软的或者紧凑的,再加上冷风渐起,让一个个亮着暖黄色光亮的窗户显得更加温暖。
还有,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沙哑的声音,在这个夹着秋雨的灰蒙蒙的傍晚,似一道静好的音符,荡漾在这个怡然的深秋的老院子里。
“磨剪——子磨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