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上次的药吃完了,能再给点吗?”
老人问。
他蜷身在一张整洁的牛皮转椅上,语气塌在了椅子背,连着突出的脊骨一起,无力地。天花板上悬着一盏柔亮的光,光漫向屋子里的每一处角落,晃过老人手背上一道道触目的沟渠时,那双手里仍旧攥着一块掉了色的方布,布是湿的,手也是。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对坐在自己面前的大夫,弱语轻声,“你说,把这次的药全部吃了我的病就会好,对吗?”
“不一定,只是这次的药可不能再免费了。”
“我带钱了。”老人忙说。他将方布抬上了桌,两只手格外小心地将它摆在桌子上,轻颤着摊开。里面是一沓泛着毛印儿的钞票。灯愈发冰凉,只冷冷地照在上面,叫人看不清这张的角儿是不是堆了汗,那张的角儿是不是发了黑。
医生摇了摇头:“你知道,这些钱是不够买药的。”
老人低下了头,手也放下了,在桌子底下轻力握着。他的背更沉了,彻底塌在了椅子上。许久后,老人终于说话了:“这是我能拿出的所有的钱了……”他埋住了头,手不停歇搓着,在光里,可怖却可怜。他好像没有听到那句不确定一样,偷偷看了眼那药,渴望着,犹如渴望新生。只是,他没有钱了。这件缝着补丁的衣服上仅藏的钞票躺在医生的桌子上,不够。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激动地说,“对了!我家里还有一只老猫呢,可别嫌它老,抓耗子可厉害了嘞,如果把它加上应该就够了吧?”老人高兴坏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说出这句话的几个瞬间,他的背脊突然直了许多。
“唉。”老人的模样在医生面前明目极了,比被隔绝在屋灯外的黑都要明目。只是,抓着笔的他看着他握得更加紧的手,叹了气。
医生合上笔,站起身来,从身后的药柜子里拿出一盒包装简单的药,递给了老人,“这么大岁数了,多注意身体,毕竟家里还有个生了病的老伴儿要养,这次的药也不收钱了,你先拿着吃吧,等下次一起付。”
话至耳边,老人的身子颤了颤。他摸索着起身,向医生鞠了一躬,却没有一句话。他的脚一步一步地,挪出了椅子腿儿,挪过了医院的门,挪到了街上。那块绣着红花的湫黑方布在桌子上工整摆放着,没有动作分毫。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