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过世后,鬼魂会向回走,一一拾捡他在世上的足印。 我想陪父亲走这个过程。
那年父亲42岁,我12岁。
病床前足印模糊,因为已很少下床。对着稚气的女儿,父亲说,以后,你是大姑娘了,要照顾妈妈和弟弟。
送女儿上离家数里的中学。春寒料峭,父亲用力蹬车的背影无限广阔及温情。那时刚刚读了朱自清的《背影》。
上子弟小学的女儿无法无天,钻进井里喊救命。父亲急怒之下,封了那口井。当然还有责罚,窄长的木板放在门后,专为教育女儿用,每次犯错打三板子,不多也不少。
还有黑色人造革包,右下角印有“上海”两个字的,父亲每次出差回来,它就变身为所罗门的宝藏,蹒跚的女儿将自己一头扎进去。有时是大白兔奶糖、有时是飘带幸子衫、有时是带音乐的计算器。
原来欢乐有时,跳舞有时。
父亲重男轻女,听说女儿出生时不甚开怀,慢慢却又十分娇养。去亲戚家必要连夜接回,加班要带在身边,一发高烧就乱了阵脚,为她一直规划到工作以后。
耳边风声簌簌,时间一路倒带回1973。我们同时成为父亲和女儿,从此血肉交融,永不分开。
而现在是2016,我与父亲同龄并渐渐超越。
但父亲仍在,且不断向我注入理想主义、自制力、执著、工作狂热以及勇气。
没有父亲时--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