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篇:《我在总务处喝茶》
今天是2018年6月11号,我参加了升旗仪式。
有多久不参加升旗仪式了?算算,整一年。
去年下半年我休了半年的病假,人不在学校,自然没法参加升旗仪式。
今年的这个上半年,我虽然上班了,因为申请转岗受阻弄得心情不很好。终于转岗了,又因为终日无所事事情绪更低落。升旗仪式也就一次都没参加。关键是不参加也没人问,我就更不自觉地自觉不去了。
其实,我不是不想参加,只是转岗之后一直觉得自己的角色很尴尬。站在后勤人员行列,我怕心里别扭,干脆不去倒也省心。
很多年了。周日晚临睡觉我都会对自己周一的穿着做一番考虑,因为周一上午有升旗仪式。全校师生员工三千多,齐齐地聚集在升旗台下,这是展示自己精神风貌的时候。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个时候学生、同事、领导肯定很多人关注你。如果一不小心茫茫人海中有个你想见的人,或者你知道一定会有双眼睛在不远处注视你,那么你起码得自己看起来顺眼煞!
尽管我不存在一不小心的情况,但我总觉得有几百上千双眼睛在盯着我,有时走路的步子都局促了。虽然,人家谁都没有多看我一眼。
我管我的刻意叫尊重,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
今天情况有点不同。哨声一响,办公室主任就说话了:“都去升旗啊,每次我们那一队人都少少的,有时候还没有人,很难看。”
主任说的这种情况我是见过的。比如冬天冷风飕飕的,很多人懒得动。这个时候管得严的年级教师队伍长长的;宽容一点的领导,他手下的兵就很寥寥。原本没几个人的后勤部,可能就剩下光杆司令了。
我从行政楼下来,跟着办公室另外几个人慢悠悠地往升旗台前踱。以前升旗我总匆匆忙忙,一来教学楼距离升旗台有点远,二来我常常有周一的第二节课。今天这两种情况都不存在,我再不优雅地踱都对不起我现在这尴尬的角色。哪怕装呢。
我悠哉悠哉地踱着。
高考结束了,高三学生不来了。高二和高一队形有一些变动。距离旗台不远时,高二学生队伍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停下来等的当儿,孙好在队伍中盯着我看呢,我朝他摆摆手,他也朝我摆摆手。然后,杨雨悦、刘赟都看到我了,笑嘻嘻喊老师好。
好激动啊!一年了,他们是我的学生。从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是我的关门弟子了。如果我能未卜先知,那么在去年6月29号那个关门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会告诉他们一声的。起码得有个仪式吧,也不枉我教这一辈子的书。何况他们都是情商了得的孩子,断不至于让我不声不响地离开。
高二的队伍过完了,我们几个从高二学生面前走过。学生们看西洋镜一样看着,这是以前升旗一直有的感觉,这次我竟没有一点不自在。
走到升旗台的左侧,站在最左边的那一队后面。旁边两队是高一高二的,之前还有一队是高三的。我以为我会尴尬会不安会无措的,竟全没有。一个美女宝妈过来跟我搭讪,她说:“好优雅啊!”我笑说:“老了,哪里优雅,全是皱纹。”心里淡淡的,这要是放在以前心里肯定美死了。不过优雅,看来还是装对了。
升旗仪式开始,高一国旗班的学生怎么看都没有上一年我的那些学生周正。走的步子不好看,拘谨而胆怯。晃晃悠悠的,身子都没站直,没有一点英武之气。这生源,因为港口环境的因素一年不如一年了。
朱辰宇开始讲话了。他是我上一年的学生,学生会主席,现在高二了。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的发音,把我们区那个当选的“中国好人”的事迹宣讲得生动而感人。
想到一年前最后一刻,那是去年的6月29号下午的第一节课。事先没通知,我去的时候孩子们都在大扫除。我说我先回办公室,完了你们觉得有必要的话就叫我。
不久,朱辰宇就来喊我了。说是打扫好了让我去上课。最后一会儿,明天就是暑假了,还上什么呢?还是飞花令。是怎么玩的?以往都是我出题,我说哪个字就哪个字。这次是让他们自己出题,想到哪个字就说哪个字。
飞了十几分钟就下课了,我没有立即就走。我说:“感谢同学们这一年的陪伴,感谢大家忍受我的坏脾气,感谢大家的喜欢我的课堂。我们玩飞花令,我是希望通过它把你们带进诗的国度,希望培养起你们对文学的热爱之情,将来有一天哪怕你很落拓,至少还有诗还有文学相伴。”
不记得到底还说了什么,仿佛已经哽咽。突然班长喊声:“起立!”全班起立,吓我一跳。接着班长又说“敬礼!”正感动呢,又听得:“谢谢老师!”是全班同学的声音。
我分明看到好些孩子眼中闪动的泪光,转身的时候我已泪眼婆娑了。
每教一届我都会告别。近几年,大约是我老了,我好像越来越煽情了,孩子们也越来越依恋我了。
“升旗仪式结束,请各班依次退场。”队伍开始动起来,我站立原地等候学生过尽,往教学楼相反的行政楼去。
升旗仪式就这样结束了,我没有刻意准备就参加了,怎么办?没有什么感觉了。
以前“长恨此身非我有”的感觉,现在也似乎没有了,从今忘却营营。
不免想起王维的那句“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难道我真的老了?
注:飞花令,《中国诗词大会》的一个比赛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