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被揉碎的云絮,密密麻麻地垂落下来,将城市浸泡成一幅褪色的水墨画。林晓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伞柄上的裂纹,那是去年暴雨夜,苏然为她挡下横飞的广告牌时留下的痕迹。此刻金属伞骨早已被雨水沁得冰凉,而她掌心里蒸腾的热气,却怎么也暖不化这层寒意。
五年前的那个午后,图书馆的落地窗蒙着层薄雾。林晓踮脚够顶层书架时,《霍乱时期的爱情》突然坠落,带倒了整排书脊。就在她狼狈地蹲下身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接住了即将砸到她的精装本,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随着书页翻涌的风扑面而来。
“小心。” 苏然弯腰递书时,腕间的银杏叶书签轻轻擦过她泛红的耳尖。那天他穿的白衬衫被空调吹得微微鼓起,像振翅欲飞的蝶。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总在窗边占座的男生,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每天带着草莓发卡来还书的自己。
此后每个梅雨季,他们都会在老图书馆的角落分享同一副耳机。雨声敲打玻璃的节奏与苏打绿的《小情歌》重合,苏然修长的手指会悄悄覆上她握着耳机线的手。有次他指着泛黄书页上的批注轻笑:“马尔克斯说爱情是一场霍乱,我们这算被传染了吗?”
而此刻,车站广播第七次催促检票,苏然行李箱的滚轮在积水里划出蜿蜒的痕迹。林晓忽然想起去年生日,他偷偷把求婚戒指藏在草莓蛋糕里,奶油沾在她鼻尖时,他笑得连眼角都泛起了温柔的涟漪。可现在,那抹笑意被雨帘割裂成支离破碎的光斑。
“到了那边,记得买除湿盒。” 苏然突然扯下自己的围巾,笨拙地把林晓裹成粽子模样,“你最讨厌衣服晾不干的霉味。” 他说话时睫毛上的雨珠簌簌坠落,在围巾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林晓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才惊觉咬破了皮 —— 就像此刻被现实撕裂的心脏。
当列车汽笛穿透雨幕,林晓终于挣脱僵硬的身体追了上去。她的帆布鞋在水洼里踩出凌乱的水花,发梢的雨水不断灌进衣领,模糊了视线里那个渐行渐远的蓝色身影。直到站台工作人员拦住她时,她才发现手里还攥着半块融化的草莓糖 —— 那是苏然塞给她压惊的,就像每次她怕黑时那样。
雨幕彻底吞没列车的瞬间,林晓瘫坐在候车椅上。铁锈色的雨水顺着金属纹路蜿蜒而下,她望着对面广告牌上苏然公司新研发的智能雨伞广告,忽然想起他曾说要为她设计永不漏水的伞。原来承诺和雨水一样,再热烈的温度,也抵不过蒸发的宿命。
此后每个梅雨季,林晓都会在老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摆上两杯冷掉的美式。当雨珠在玻璃上画出歪斜的轨迹,她总觉得某个转身,还能看见那个带着银杏书签的少年,正穿过潮湿的时光,对她露出治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