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注《随园诗话》(936)

【原书卷八·五二】

近日书院一席,全以荐者之荣落,定先生之去留。蒋春农掌教真州,移主扬州梅花书院。《留别诸生》云:“自惭头脑太冬烘,两载銮江寓公提举原如宫观例,量移还与职官同。痕留雪爪栖难定,老困盐车步未工。却忆来时春正晚,海棠飞雨堕阶红。”“风雪交加腊尽时,临歧握手意迟迟。丰碑昔拜文丞相,遗像今瞻史督师山长头衔聊复尔,英雄末路合如斯。诸生莫作攀辕计,撰杖重游未可知。”

蒋春农,即蒋宗海(1720—1796),字春岩,一字星岩,号春农,一号青农、冬民,晚号归求老人。丹徒(今江苏镇江)人。清藏书家、鉴赏家。乾隆十七年(1752)进士,授内阁中书,军机处行走。并为皇帝校录《通鉴纪事本末》。两年后父死,回家守制,从此就不再做官。善作散文,文名远播。嗜书如命,家藏书籍3万多卷。一面读书一面校雠考订。两淮盐运使卢见曾聘请他修纂金山、焦山、平山堂等志,又先后主讲如皋雉水书院、仪征乐仪书院、扬州梅花书院。培养了不少文士,学人尊之为“春农先生”。乾隆诏修《四库全书》,他应扬州大盐商江春聘请,选择进献书籍。据当时《四库全书》总裁纪昀写信给蒋称:“天下秘籍,坌涌而来,目不给赏。然私心评品,以扬州所献为第一。”丹徒县设局修志,由他担任总纂工作,未及完成而死。工诗文,精于鉴别。著作有《索居集》、《南归丛稿》、《蒋春农文集》。  

真州,即今仪征。

梅花书院,扬州古老书院之一,在今江苏省扬州市广储门外。其历史可上溯到明嘉靖时,嘉靖六年(1527)国子监祭酒湛若水扬州考绩讲学,扬州贡生葛涧为其师在广储门外建“甘泉行窝”作讲道之所。后巡盐御史朱廷立改建为“甘泉山书馆”,后废圮。万历二十年(1592),扬州知府吴秀浚城河,积土成岭,上植梅花而成梅花岭。清雍正十二年(1734),扬州府同知刘重选与大盐商马日绾在原址恢复梅花书院,著名桐城派文学家姚鼐应聘到此任掌院,盐运史朱孝纯亦任教于此。同治五年(1866年)盐运史丁日昌在东关街重建书院,由名书画家吴让之书写“梅花书院”雕成石额。同治七年(1868)该处让位于安定书院,梅花书院迁至左卫街官房,即今址,距今已123年。光绪二十八年(1902)梅花书院改为尊古学堂,光绪三十四年(1908)改为两淮师范学堂,民国元年(1912)改为江苏省立第五师范学校。民国三年五师迁大汪边,原址办小学。解放后为梅花小学。1972年改为扬州七中,1980年改办扬州职业技术学校。

冬烘,音dōng hōng,释义:1、糊涂懵懂;迂腐浅陋。五代·王定保《唐摭言·误放》载:唐郑薫主持考试,误认颜标为鲁公(颜真卿)的后代,将他取为状元。当时有无名氏作诗嘲讽云:“主司头脑太冬烘,错认颜标作鲁公。”宋·范成大《冬日田园杂兴》诗之十:“长官头脑冬烘甚,乞汝青钱买酒廻。”2、旧指塾师,常含讥诮其迂腐浅陋之意。鲁迅《华盖集·并非闲话(三)》:三家村的冬烘先生,一年到头,一早到夜教村童。3、自谦,含谦虚的意思。

銮江,音luán jiāng,地名,今江苏省仪征市。仪征本为南唐时的迎銮镇,故又称銮江。宋·文天祥《入城难》诗:“轻身飘泊入銮江,太守欣然为避堂。”清·曹寅《游仙诗和汪萝山》之三十:“墙阴预记来时事,一叶銮江雪满衫。”

寓公,音yù gōng,古指失其领地而寄居他国的贵族。后凡流亡寄居他乡或别国的官僚、士绅等都称“寓公”。《礼记·郊特牲》:“诸侯不臣寓公,故古者寓公不继世。”宋·范成大《东山渡湖》诗:“吾生盖头乏片瓦,到处漂摇称寓公。”至明、清时,“寓公”演变成了“隐居”的一个代名词。清亡后,“寓公”的含义,就多少有些“桃花源人”或“无用之人”、“无志之人”的意思了。另外,这时的“寓公”,还有“寓居外国租界”,乃“公寓主人”的意思。

提举,音tí jǔ,释义:1、提而举之。《陈书·徐陵传》:“陵以梁末以来,选授多失其所,於是提举纲维,综核名实。”2、提拔荐举。唐·白居易《姚侍御见过戏赠》诗:“东台御史多提举,莫按金章系布裘。”3、掌管。宋·苏轼《上神宗皇帝书》:“臣顷在陕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清·叶廷琯《吹网录·石林公历官年月》:“以龙图阁学知汝州,寻免,提举洞霄。”范文澜、蔡美彪等《中国通史》第四编第一章第四节:“蔡京入相,依仿三司条例司旧例,设置‘讲议司’制定法令制度,由他亲自提举。”4、官名。原意是“管理”。宋代以后设主管专门事务的职官,即以“提举”命名。有“提举常平”、“提举市舶”、“提举学事”(宋)、“医学提举”(元)、“宝钞提举”(元、明)、“盐课提举”(元、明、清)等官号,其官署称“司”。宋代另有“提举宫观”之名,为安置老病无能的大臣及高级冗官闲员而设,坐食俸禄而不管事,称为“祠禄之官”。刘伯温为官元朝时,曾出任浙江提举。本条诗话中“提举原如宫观例”,应是指宋代的“提举宫观”之事。

量移,音liàng yí,释义:1、多指官吏因罪远谪,遇赦酌情调迁近处任职。唐·白居易《自题》诗:“一旦失恩先左降,三年随例未量移。”清·顾炎武《日知录·量移》:“唐朝人得罪贬窜远方,遇赦改近地,谓之量移。”2、泛指迁职。清·梁章钜《归田琐记·归舟》:“道光辛丑秋七月,由粤西量移苏抚。”

职官,音zhí guān,释义:1、犹官职。《左传·成年》:“公曰:‘能乐乎?’对曰:‘先父之职官也,敢有二事?’”唐·元稹《唐故开府仪同三司南阳郡王张公碑文》:“岌不肖,能言先将军之职官,而不能知先将军之勋业矣。”2、各级官员的统称。《左传·定公四年》:“分唐叔以大路、密须之鼓、阙巩、沽洗,怀姓九宗,职官五正。”《新唐书·陆贽传》:“财赋不足以供赐,而职官之赏兴焉。”《二刻拍案惊奇》卷二一:“小人虽卑微,也是个职官,岂不晓得法度,干这样犯死的事?”

提举原如宫观例,量移还与职官同。意思是,我一个不当官的教习,如同宋代的“提举宫观”里的闲职官员一样,但迁移调动却还像一个在职官员一样。潜在的意思是对他从仪征书院调整到扬州梅花书院表示不满意。估计这次调动受当地官员的调整变化牵连有关,即袁枚开头所言“近日书院一席,全以荐者之荣落,定先生之去留。”

盐车,音yán chē,运载盐的车子。喻贤才屈沉于下。《战国策》卷十七〈楚策四·汗明见春申君〉 :汗明曰:“君亦闻骥乎?夫骥之齿至矣,服盐车而上太行。蹄申膝折,尾湛胕溃,漉汁洒地,白汗交流,中阪迁延,负辕不能上。伯乐遭之,下车攀而哭之,解纻衣以幂之。骥于是俛而喷,仰而鸣,声达于天,若出金石声者,何也?彼见伯乐之知己也。今仆之不肖,阨于州部,堀穴穷巷,沈洿鄙俗之日久矣,君独无意湔拔仆也,使得为君高鸣屈于梁乎?”后以“盐车”为典,多用于喻贤才屈沉于下。汉·贾谊《吊屈原文》:“骥垂两耳,服盐车兮。”宋·黄庭坚《送曹子方福建路运判兼简运使张仲谋》诗:“盐车之下有绝足,败群勿纵为民残。”明·高启《天闲青骢赤骠二马歌》:“请看垂耳盐车者,那得昂藏八尺身!”

文丞相,指文天祥。

史督师,即史可法(1602—1645),字宪之,号道邻,明河南祥符(今开封)人,大兴籍,明末抗清名将、民族英雄。崇祯进士。北京城被攻陷后,史可法拥立福王朱由崧(弘光帝)为帝,继续与清军作战。官至督师、建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顺治二年(弘光元年,1645),清军大举围攻扬州城,不久后城破,史可法拒降遇害。当时正值夏天,史可法的遗骸无法辨认,其义子史德威与扬州民众随后便以史可法的衣冠代人,埋葬在城外的梅花岭。扬州梅花书院亦在此。

山长,音shān cháng,历代对书院讲学者的称谓。五代蒋维东隐居衡山讲学时,授业者称之为山长。宋代将始建於南唐升元年间的庐山白鹿洞的“白鹿国学”(又称“庐山国学”),改成白鹿洞书院,作为藏书讲学之所。元代于各路、州、府都设书院,设山长。明清沿袭元制,乾隆时曾一度改称院长,清末仍叫山长。废除科举之后,书院改称学校,山长的称呼废止。在设立书院前,山长是唐、五代时对山居讲学者的敬称。后亦有隐者之称。

攀辕,即攀辕卧辙,音pān yuán wò zhé,意思是拉住车辕,躺在车道上,不让车走。旧时挽留好官的常用词。南朝·梁·沈约《齐故安陆昭王碑》:“攀车卧辙之恋,争涂不忘。”唐·白居易《白氏六帖·事类集》卷二十一:“侯霸字君房,临淮太守,被征,百姓攀辕卧辙,不许去。”

撰杖,音zhuàn zhàng,释义为执教。唐·杨炯《从弟去盈墓志铭》:“自摄齐东序,撰杖西胶,推宰我之能言,贵颜回之有德。”清·曾国藩《序》:“昔时姚先生撰杖都讲之所,今为犬羊窟宅,深固而不可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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