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香椿树

老家的老宅里有棵椿树。

老家人把椿树分为三种,依香味分别是是香椿、毛椿和臭椿。

我家的是一棵毛椿。

那棵毛椿长在堂屋西间窗户外的西侧。

  记事的时候它都在那里,胸径有二十公分的样子,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它还从根部繁衍一些子孙,都被邻家挖走栽种了。

平时感觉不到它有什么作用,既不开花也不结果的。其实从它结的荚来推测,应该也开花结果,只是不显眼,被大多数人忽略了。

这棵不显山不露水的毛椿树,到了初春,却成了香饽饽。

每年的二三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吃了一冬天的白菜萝卜也看见了筐底儿。这个时候,椿树发出了嫩芽。

不经意间,在光秃赤裸、冲天而立的枝干顶部,颤巍巍钻出几簇绿中发红、红得发紫的尖芽。无惧料峭的春寒,拼命地往外挺拔,像是迫不及待地要给灰白了一冬天的世界和口淡了一冬天的人们一个惊喜。

这个时候母亲就会用竹竿做成的夹子,夹下几簇两三寸长的香椿芽,切碎了加盐用蒜臼子捣几下,当主菜吃。

没有油也没有其它调料,只是盐和香椿芽,卷烙馍或沾馒头。入口,香椿特有的香气便溢满口腔,抚摸着每一个味蕾。对绿色好像绝缘了的味觉被这股香气唤醒,四处寻找着春天的感觉。

幼年的时候,为了弥补蔬菜的不足,尤其在初春的时节,母亲给我们做过柳树芽、榆树芽和榆钱,也做过荠荠菜、面条棵、马食菜,没有油和肉的情况下,没有一样可跟香椿芽相比。

即便是香椿芽,也需要控制着吃,要等着它长大了,用盐腌上,留着以后吃。

后来我们家单独在村南边盖了房子,从老宅搬了出来,院子里栽了比毛椿更香的香椿树。以后日子好过了许多。

再后来,三叔重盖房子,把老宅和邻居置换了宅基地,那棵毛椿树也没了踪影。

再再后来,回家翻盖房子,家里的那棵香椿树也没了踪影。

时间就像抹布,一直在抹去你所经历的一切。遗忘犹如绝症,一次次地摧毁你幸福或者痛苦的过去。

每年的春天,无论在哪里看到卖椿树芽的,我都会买上一些,把它当治病的良药,来医治那些总想离我而去的过去。

国庆节前回老家,去看同学。有相同人生经历的人,心自然是想通的。他说咱这有个香椿种植基地,出的香椿酱很好吃。拿出来一瓶,打开,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用筷头夹一点一尝,我的泪差点下来了,还是那个寻找春天的味道。

岁数大了,记性差了许多,于是买了一箱香椿酱,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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