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李飞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陈家十几个粗壮的汉子摁在雨水里暴打,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他的心在滴血。
十岁的李飞挣脱母亲紧紧拉扯着他的手,冲向前去,想拼命救回父亲,弱小的他冲向陈老大的后背,俯身就是一口。陈家老痛叫一声,一把拎起他的腿,把他头朝下地悬在了一口井中。陈老大面目狰狞地说:“小兔崽子,想死还不容易!”李飞的母亲哭天抢地跑过来求饶。
那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年代,谁家人多,谁家拳头硬,谁就能横行乡里,吆五喝六。
李飞的父亲只因为替一个孤寡老人说了一句公道话,就被陈家十几个汉子围殴暴打。这一次被打,李飞的父亲断了四根肋骨,一条小腿粉碎性骨折,鼻梁骨骨折。如果不是李飞的母亲磕头求饶,后果更不敢想象。
李飞头朝下在悬在水井中的时候,黑漆漆的井口,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但也是在那一刻,他告诉自己:如果能活下去,此仇必报!
等父亲能下床挪动的时候,李飞看着一辈子都不可能正常走路的父亲,两眼坚定地说:“父亲,我要去少林寺习武,我要为您报仇!”
李飞的父亲,一脸悲伤,这才是一个十岁的娃娃呀!他试图阻止儿子幼稚的想法,但他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儿子的想法。他仔仔细细权衡了几番,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至少孩子不用对眼前的陈家担心受怕了。
李飞走的时候,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不说,李飞的母亲把所有的亲戚都借了一个遍,她不想让儿子因为钱为难。
盘缠充足的李飞在舅舅的护送下,向登封少林寺进发了。走的那天,特意选在黎明前,除了几声狗吠,全村人都不知道。从此,李飞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以陈老大为首的陈家,自然也察觉了李飞的离开,甚至他们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在兵强马壮,刀枪齐整,团结一心的陈家看来,即便李飞学成归来,也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尽管李飞只有十岁,但在到少林寺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吃各种苦的准备。他一想到父亲被殴打的那个场景,一想到眼睛里那个黑漆漆的井口,他就有了绵绵不绝的动力。
他如愿成为了一名少林俗家弟子。习武先练基本功,仅蹲马步一项,就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李飞却表现出了和一个十岁的孩子极不相称的忍耐能力。别人蹲一柱香的时间,他坚持蹲两柱香。
接下来的站桩,正压腿,压肩,旋子……但凡能叫出名字的项目,李飞都争取做到最好,如此好学,如此肯吃苦的他,深得师傅们的喜欢。
然后就是套路的学习,大洪拳,小洪拳,七十二路梅花拳……这期间,有的孩子因为吃不了苦被劝退的,还有以探亲为理由,一去再也不回来的。但李飞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从不叫苦叫累。转眼三年过去了,李飞个子长高了,身体变得结实无比。
接下来的三年,就是刀枪棍棒的器械学习。这让李飞更加用心了,尤其是一根哨棒,让李飞练得虎虎生风,出神入化。在他看来,一寸长,一寸强,绝对是有道理的。他甚至想到,当陈家众人围攻他的时候,他一个雷霆万钧地横扫,就能让他们丢盔弃甲,吃尽苦头。
又一个三年过去了,从少林寺教学内容和训练强度来说,六年时光的打磨,足以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成为一个以一挡十的高手。但李飞还是没有满足,他想留下来再苦练两年。鉴于他的表现出类拔萃,这两年,少林寺不仅免了他的学费,还给他一部分工资,让他一边习武一边传授给后来者武功。这两年的磨练,让李飞的功底更加扎实了。
一共八年,这八年,只有舅舅过来看过他一次,他是一次家都没有回过。他已经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子汉了,一个拳脚凌厉,棍棒如风的男子汉了。
他该回家了,他的心中还有未了的复仇的夙愿,这个夙愿,他一天都没有忘记过。
李飞回来了,村子里的人风快传开了。
当走路一瘸一拐的父亲,看到八年未见的李飞,模样变化得都不敢相认了,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李飞来母亲更是泪水滂沱。唯独李飞没有流泪,他不仅没有流泪,还全程挂满了微笑。
这八年来,尽管陈家再也没有打过李飞的父亲,但张嘴就骂,却是家常便饭一般。陈家老大甚至叫嚣:“李飞学成回来之日,就是李飞腿瘸之时。”这样的话,李飞父亲没有告诉李飞,他怕李飞压不住火,他更怕李飞好虎架不住一群狼。
这八年来,李飞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复仇。他的第一步计划,就是威慑。
李飞在一个月色暗淡的晚上,开始出手了。他利用他的强劲爆发力加上一点力的技巧,把村里麦场里的石碾子全都立了起来,然后把小一些的石碾子再立在大石碾子的上面。要知道,大的石碾子重达千斤,小的石碾子也有三五百斤之多。
第二天,当一村子老少爷们看到麦场里的这种情景,都被惊呆了。李飞不在意别人惊呆与否,他只在乎陈家爷们惊呆了没有。一点都没有让他失望,以陈家老大为首的陈家老少爷们,都被惊讶到难以置信。
他们知道,强大的对手到来了,他们必须做出反应。从那天开始,陈老大嘱咐陈家人不能走单帮,尽可能集体出行,集体活动,晚上务必把大门紧闭,坚决不给李飞可乘之机。
李飞看到这一切,心里面不由得多了几分轻蔑。知道害怕了,这是好事,在气势上,他先占了上风,尽管他是单枪匹马。
李飞复仇的第二步,就是激怒陈家爷们,逼他们出手,然后反杀。虽然李飞在少林寺学习了很多作为习武者必修的道德规范。但他习武的目的就是复仇,这些道德规范从来没有在他心底停留过。
机会来了,李飞回来时,正好赶上麦收后种苞米,可巧天大旱,村里就一口井,就是曾经让李飞魂飞魄散的那口井。面对干旱,谁都想早点浇地,早点播种。
李飞第一个来到水井边,把水泵放进井里,开始浇地。陈家爷们一看是李飞在浇地,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选择了沉默,他们知道李飞现在很不好惹了。这要在以前,无论谁家正在浇地,陈家爷们来了,也都要给让开。
按理说,李飞浇完了地,说啥也该陈家爷们了。
可是李飞浇完之后,自己安排了张姓人家过来浇地,而且自己就在一旁看着。陈家爷们一看这阵势,知道李飞想挑事了。他们集体合计了一下,决定再忍一次。
张姓人家浇完地,李飞又把浇地的权利自作主张给了王姓人家,而且还是在一旁紧盯着。
村子里一共四个姓氏:陈,张,王,李。陈姓所占人口在半数以上,平时他们嚣张跋扈习惯了,其他三姓人家是敢怒不敢言,敢言必被揍。这一次李飞为大家撑腰,大家虽然一向很害怕陈家,但还是想改变一下这种被动的现状。李飞把浇地的权利赋予他们时,他们并没有退缩,而是选择了心安理得地接受。李飞通过这样的安排,先和张姓和王姓在心里默默结了盟。
陈家怒了,几十号人,手里拿着各式“武器”,纷纷涌到了水井旁。李飞看到了来者不善,但依旧理也不理,继续有条不紊地安排浇地。
陈老大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李飞,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李飞微笑着说:“我欺人太甚了吗?做事总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吧!”
陈老大怒吼道:“按照先来后到,就是我们陈家浇完,你们再浇,这是规矩。”
李飞大笑:“规矩?
我回来了,以后这规矩就该改改了。”
陈老三扯着嗓子喊道:“规矩是我们陈家的拳头定下来的,谁也改不了,赶紧滚开。”
李飞冷冷一笑:“你说的没毛病,靠拳头来定规矩,我从来都不反对,那你们掂量掂量呀!”
陈家爷们再也忍不了了,群情激昂:“打他!”说完,呼啦啦一众人拿着“武器”冲了上来。
等这个机会,李飞等了八年。他一伸手,把早就放在一边的哨棒一下拿在手中,大喝一声:“张家爷们,王家爷们,你们愿意做一辈子孙子吗?如果不愿意,就跟我一起,痛打落水狗吧!”
不得不说,陈家爷们心齐,他们呼啸着扑向了李飞,张姓人家和王姓人家一看这阵势,连连后退,生怕伤到自己。
李飞一看,知道必须要把八年所学,尽情展示出来了。只见他,长棍在手,反身抡圆了,一声闷响,陈家爷们一下倒了四五个,而且是倒下去,立刻失去了战斗力。李飞这一棍,凝聚了太多的仇恨在其中,倒下去的陈家爷们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
接下来,李飞辗转腾挪,靠着一根哨棒,把陈家爷们冲了一个稀里哗啦。打倒以后,李飞再用棒头对着脑袋顺势敲击,陈家爷们顿时一个个血流满面,一片哀嚎。
李飞那天杀红了眼睛,他把陈家爷们的哀嚎都听成了若干年前父亲的哀嚎之声,他下手越来越重,多少人肋骨断了?多少人小腿折了?
正当李飞棒打正欢的时候,已经倒下去的陈老大,艰难的爬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把镰刀,奋力地向李飞的后脑勺劈去。这次只要劈中,李飞非死即残。张姓人家看到倒下了那么多的陈家爷们,心里对陈家的畏惧渐渐变弱了,当他们看到陈老大从后面偷袭的时候,开始出手了。一把铁锹迎了上去,陈老大的镰刀被拦截飞了,王姓人家的人也跟上来了。
就这样,在李飞的带领下,李、张、王三姓人家终于摆脱姓氏不同的束缚,齐心协力,同仇敌忾,把陈家爷们打地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血腥场面,让人不寒而栗。
当陈家爷们的人马悉数倒下。李飞终于停下手中的哨棒,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慢慢来到陈老大倒地的地方。陈老大已经不能动弹了,看到一步步走过来的李飞,一脸的惶恐,手臂下意识举了起来,护住了自己的脸。
李飞伸手捞起陈老大的腿,一较劲,把陈老大给提了起来,来到了水井边。李飞用八年前陈老大对他的方式,把陈老大头朝下,悬在了水井中。陈老大哀嚎起来:“我们陈家服了,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大家了,留我一条烂命吧!”
李飞等他喊累了,也等自己没有力气了,奋力八陈老大给拽出了井口,丢在了一边。李飞再一次向井内看去,他竟然再也没有了黑漆漆的感觉,他竟然再也没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的心,在这一刻,释然了,放下了。他用八年苦练,修得一身武艺;他用一身武艺,给父亲,给自己酣畅淋漓地报了仇。
这一刻,他不属于少林寺,他只是一个完成报仇夙愿的少林俗家弟子,他可以不被少林道德规范约束,指责。
在那个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年代,李飞此举,岂不是有点快意恩仇的意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