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愛听故事,父亲把肚子里仅有的徐狗三的事情讲了很多遍,奶奶则对着月亮说嫦娥。于是有故事的晚上伴着好奇兴奋和满足进入梦乡。
那时的父母虽为乡村教师,但记忆中的家里却好象只有毛选和毛泽东诗词。
大约小学二年级,江汉油田在318国道旁运输处开了家对外营业的商场,共两层,分楼上和楼下。楼下有大缸装的醬油和醋,老远就能闻到香味;樓上则有女孩子的头绳、花布、小人书。当然所卖之物远不止这些,毕竟两层楼还算大,这只是我有印象的。最喜爱的是小人书,我们姊妺所有的资产基本都投在其中,以至小学高年級时攒到了大半坛,乡下装米用的那种坛子。那时乡村小朋友多,小人书可以交换着看,偶尔还能弄点糖果之类的回报。沒事翻翻,再讨论一下谁好人谁坏蛋,可热闹了,偶尔也有话不投机大打出手的时候。
商场货品虽不丰富,但比先前凡事都凭票的时候強。小人书除了草原英雄小姐妺、闪闪红星、小兵张嘎、英雄儿女、羊城暗哨这些,外国谍战类的似乎更有吸引力,当然背景基本是朝鮮或前苏联。有一套好象叫这里的黎明靜悄悄,一共十二本,每月出一本,集全了前十一册,最后的結局却沒能看到,心里那个难受,至今沒忘。
村里支书的儿子从越南战场上回来便成了新支书,老支书变成了前支书。卸甲归田的老支书毕竟与普通群众眼光有别,在这商场门前的路边支了个摊,放了些小人书、一大壶三皮灌,开始经商,至于还卖什么已沒了印象。这算是我记忆中第一个下海之人。买不起书的时候花个一两分钱在这里也可以消磨个半天。
识字越来越多,转眼到了小学高年级,小人书虽然还看,但更愿意看文字多篇幅长一点的。那个时候小屁孩能接触的书基本已是你借我传、无头无尾之残本。但比之前现代战争版本,此次能看到的基本是古代战争类的,什么花木兰、杨门女将、薜丁山樊梨花、岳飞之类,却比小人书内容丰富,读起来好玩。当然最不明白的当属临阵招亲,想古人打仗,明明叫阵叫阵打来打去却找了个对象,也是奇特。后来父亲买了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才算看了本有封皮的书,小学也就毕业了。
初中住校,教我们的主课老师好几个师范刚毕业,年轻有朝气,除了课本,老师也教些他们会的。学校虽苦,却也有点意思。有位舍友名胡燕,不知哪里弄了本《今古传奇》,我们迷上了《玉娇龙》,两人经常一讲半夜惹得同学嫌弃,被老师警告。那时的两人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都说古诗韵律有味道,沒事时限个什么韵在那里胡掐,其实真是鬼扯,至今也沒弄懂过。
中考完后去了趟荆州城里的姑妈家,把表姐的读者合订本看了又看,如获至宝,带回了家。这本书借阅了好多人,直至消失。读者后更名为读者文摘,至今有售,它成了我这辈子买的最多最全的杂志,前前后后几十年,每期都得以完好保存,以至于后來都起了想找人家出版社要求点什么的心。
八六年到省城武汉,才发现城里有种看书和借书的地方叫图书馆,即便是一个小小中专学校的藏书也足以让人一辈子看不完。身边有同学还办有省图书馆的借阅卡,羡慕之情无以复加。仅这一点,大城市里的孩子还是幸福好多。所谓的认知与格局真不是人仅凭智力就能拥有的东西。那段时间看书最多,好好的眼睛居然近视了。从红楼西游忏悔录再到乱世佳人静静的頓河,再次回想起来其实所謂世界名著,基本都是闲书。当然还看过悲剧的诞生梦的解析,若干年后却除了书名内容全忘,倒是些武俠言情之类记得些情节与名字。那阵子除了看书也买书,于是家里留了一堆几十年再沒翻开的书。
时光流转,日月穿梭。如今我拿着一个叫手机的东西,对着它写写画画,哭哭笑笑,买一切想买之物,看怎么也看不完的书。千里眼顺风耳加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其实早已实现,却再也没有云中谁寄锦书的期盼。这一切的一切早已超出了曾经的想象,心里却如此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