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站在县医院门口,看着前面大街上车来车往,车轮滚滚。行人穿着俏丽步履轻盈。自己脚边是家里的凉床翻过来的,四脚朝上,里面窝着一床被子,奶奶躺在上面,白发苍苍、凌乱,因为疼脸瘦削苍白。
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
路过的人有伸头看看,奶奶哎呦着,有人问:“这老人大概上百岁了吧?”
小四不知所措,只是摇头,奶奶还不到八十岁,现在看着奶奶确实很老了。
表哥和爸爸来了,两个人搭起凉床前面走 ,小四抱着东西跟在后面,医院的院子很大,走了很多路,去找医生,然后去病房,奶奶一路哼哼唧唧的。
小四平时不怎么喜欢表哥,觉得父亲太喜欢他,他又大,也瞧不上自己。现在表哥对她笑笑,帮着抬着床,进去找医生安顿,她和爸爸的心安定了,感觉他比起自己的哥哥更好。
哥哥这两个字,小四不喜欢,姐夫那两个字,她也不喜欢,她尽量含糊着不叫。
表哥跟着医生进进出出,又下去办了住院手续,奶奶就被搬上了病床。
医院里的房子都冷冰冰的,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还没有消停,就有人上前询问,奶奶哼哼唧唧地就说开了,可能说话就忘记了疼痛。
两个男医生戴着口罩来了,说要做固定。消毒后,在奶奶膝盖两侧各打了一针,拿东西钻洞,奶奶叫唤,小四仿佛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感觉全身麻麻的,捂着眼睛躲在一边。
奶奶虽然不喜欢自己,可是这样大的年纪吃这样的苦头,而且对家里影响也很大,小四心里也很难过。
许多事情只能逆来顺受,人,太渺小了。
向东皱着眉头,上前问:“医生,你这是半麻?她疼,能全麻吗?”
男医生侧过脸,手并没有停,声音不耐烦:“你懂什么?什么半麻?全麻要很多钱。”
钱,是向东的短处。
向东有点不好意思,退出来了,看见小四趴在墙上,叹了口气。
一根钢筋穿在了奶奶膝盖上,两边牵拉。底下垫了一块板,大腿部分是斜坡,膝盖以下是平的,钢筋两侧就放了钢索吊在床上面架子上。
说是牵引,然后吊水。
向东坐在床边发愣,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太太这样年纪估计半年,要是下不了床,钱白花了,钱,伸手抹了一下脸,叹口气。
表哥过来了,叫舅舅去吃饭,然后捎给小四吃。向东确实没有钱,小四口袋更没有装过钱,也没有买吃的概念。向东就去了。
小四坐在病床边,听奶奶与旁边一位阿姨攀谈。
阿姨也是腿受伤了,一位亲戚在这里帮忙,两个人亲如姐妹,说说笑笑。
奶奶又把桂兰、红梅、小四的不是在她们面前数落了一遍,声音越说越恨。小四坐那里,一声不吭,听着奶奶说妈妈和自己姐妹俩的不是,内心是愤怒的也是悲凉的。
奶奶对那阿姨说:“这小四,你们别看她斯斯文文的样子,顶不讨人喜欢。”
别人看看小四,说女学生都这样,不爱跟人说话吧。
姐姐出去了,自己上学或者打工也能躲出去了,只有妈妈回去还要服侍她,这么多年怎么熬过来的,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