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背了将近十年的单肩背包,如今还背着。小包不大,刚好能容下一本三十二开纸张的书,再放多了东西就要鼓囊起来了。一本书,一个薄薄地笔记本,一黑一红两种颜色的笔,这是我包里常备的物件。
每天上班,塞好纸笔书本,我便斜背着包出发。
书或是一本散文集,或是一部小说,或是历史名家的小丛书。大部头我是不背的,小包装不下是其一;另有一层,工作间隙读书,时间都是零零碎碎的,中间总被打断,收效甚微,花费了时间,工作读书两误,亦是得不偿失。工作当然要做,然读书读到会心处,正有所思所得,不得不放下,则大伤心绪。读书增长见识之外,也当养浩然之气,读书而惹气,那便不如不读了。读小丛书就少有这样的麻烦,轻松的心态,容易驾轻就熟的文字,有事中断也罢,忙完回来便能续得上,虽不尽意,总算无伤大雅。读大部头的书,如古人焚香沐浴,斋戒更衣,倒大可不必,只是也需要那份虔诚静心,至少要有安闲的环境和自由的时间。
笔记本是用来写东西的。写什么呢?我早年有做笔记摘抄的习惯,后来却不这样做了。笔记本于我的用处,是在偶然来了灵感,想到一两句自觉得意的句子,便可趁势写下来。回头再有所得,便随时再写。待有时间理顺一下,或可因之而成篇章。有时候构思文章,需要列个框架,就在本子上勾勾画画,甚是方便。及至如今,这本子甚或成了我写文章的底稿。
通常来说,我是习惯在电脑上打字,因方便快捷高效,手指在键盘上跳动的节奏和思路能同步同频。但客观环境常常不允许,家中小儿喧闹,自不必说,办公室里的氛围,实在也是不敢恭维。我所在的办公室,离着办公楼远,领导常年不来光顾,有的同事便自顾玩手机或用电脑看起电视来。我不反对个人爱好的自由,但公共场所,应当以不影响他人为先,每天弄得一团吵杂,实在不是那么回事儿。当事人不以为然,我便不好多说。倘若你说人家工作时间不该如此娱乐,那人家也有话说,你在班上读书不也是不务正业么?你应该去写材料的呀。然写材料时也不好要求别人肃静,自己既非领导也不是法官,于是只好自己戴上耳机,只为塞住耳朵。想读书或者要写一点文章,我便只好到隔壁办公室去。隔壁的同事见我拿着书本来,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开玩笑说,娱乐室待久了,到阅览室来坐会儿。
笔一黑一红,黑色的笔自然是用来在本子上写字,红色的笔么,那是用来在书上做批注的。前文说我后来不做笔记摘抄了,便是此故。古之君王批复奏本谓之朱批,我所用红笔只为区分容易。读书而做批注,倒不是如典籍经义之做注疏,也不是如四大名著批评本等小说那样做评论分析,我皆无此等才学,不过为了阅读理解深刻一些。批注如何做,各人自有体悟,我在此不多谈及。总之只一句话,于己有益则可。读书做批注,书最好自己自己的。早先去图书馆借书时,偶见书上有涂画的痕迹,总觉得不爽。印象中钱钟书先生读书时干过这事儿,我一向很敬佩钱先生的学问,那些书如果尚存,定然是很珍贵的资料,只是在当时,恐怕值得商榷。或许和时代背景有关,或者是我记错了,我当深表歉意。
说起这背包的来历,还是刚工作时妻子——那时候还是女朋友——送我的礼物。她觉得男士背个单肩包,走在路上有气质,到班上把包一挂,可显出成熟男人从容的气度。同事见了,说,呦,这小包不错。我便说,女朋友送的。年轻的同事有几个单身汉,啧啧声中透着羡慕的情绪。她毕业比我晚一年,毕了业径直奔我而来。我们早已见过父母,而后便领了结婚证,共筑爱巢。
背包最主要的作用,当然还是装些东西。尤其夏天,衣服单薄,钱包、大串钥匙等物,放在兜里总是不便,有个小背包实在好得多。有时到班上,伸手拿钱包钥匙,能摸出些糖块、坚果之类的小零食,我便知道是妻子放的。她总有一套营养学的理论,要补充能量啊,吃坚果有什么好处啦,这样那样的东西都需要吃一点为宜。我心里很是感动,却也觉得有些无奈。初时我说得委婉,在一起生活久了,夫妻之间说话或许就有些直接了。某天我对她说,不要总往包里放那些东西了,很不方便。她听了很不高兴,大概觉得我不知好歹,不识好人心,身在福中不知福,凡此种种情绪,定然使她觉得很委屈。但她会有给我台阶下的方式。每每生气,两个人无法沟通时,到最后她总是来一句:“我不管,你道歉!”我道了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有了孩子以后,我们每天的生活格外忙碌。工作,家庭,诸多事情,纷繁杂乱,常常毫无头绪。辛苦么,实在辛苦;抱怨么,也会抱怨几句。然而妻子总说,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将来如何如何……
前几天下班,我正收拾东西,同事杨君过来和我说点事儿。说话间,他看见我的包:“你这包可背了好多年了!”
我笑了笑:“是呢,刚工作那会儿买的。”
“好旧了,可以考虑换一个了。”
“嗯,再说吧。”我心知倒也不是穷困到买不起个包,只是我一贯的生活态度,东西还能用,便用着吧,况且这包还有许多情怀装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