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每年的春节都在家里过。而今年,我决定不回家。或许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只为多一种体验。
学校放假早,外地的教师归心似箭,都踏上了归家的旅程。学校清静如一座无香客的庙宇。
每天的日子如静静的小溪流淌,有书,有音乐,也算惬意。也上街闲逛,阳光极好。临近年关,街上人头攒动,年货琳琅满目,一应俱全,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感觉新年的气息就温暖地弥漫在市井声里,就写在人们笑逐颜开的脸上。
我想:在这样的冬日里,母亲该把大块大块的腊肉晾晒在屋场外的杨树叉上了吧?也该开始忙碌地打扫屋里积年的灰尘。父亲也该大摞大摞地购年货了,是不是又买了几张大红纸等着我与弟写春联呢?
这些熟悉的影像,恍若隔世,仿佛一段很遥远的记忆,让人心醉也让人伤感。突然觉得阳光有点让我晕乎乎了。买了盆水仙花,要过年了,该让独居的小屋里荡漾一丝春意。
黑夜虽长,却适合随想。耳边回旋的是轻柔的音乐,随笔写下的,是心灵与文字融合的感受。没人打扰,只有一字一句和音符相伴。意境很美,但长久地沉浸其中,我又惶惑了。我发现我的嘴除了吃喝已无其他功能了,真想有个人说说话。这时,希望平时极讨厌的小老鼠出来在我面前转溜转溜乌亮的小眼珠。原来,人的本质是合群的,很少有人能耐住寂寞。
书桌上的水仙花开了,翠绿的叶托着粉白粉黄的小花,羞怯而雅致。花无语,只有清幽的花香。
寂寞难耐。
给瓶里的万年青、菊花、盆里的水仙花换水;看电影,一个人坐一排⋯⋯
庆幸,偶有未回家的朋友来,闲聊,陪他们办事。
新年终于来了。没回家的同学、朋友共聚一堂,春节联欢。大家一起吃团年饭;看除夕晚会;逛花市;游公园;侃大山,玩扑克;看电影,唱卡拉OK……很热闹!但我在热闹里孤独,在欢笑里忧伤。
似乎少了过年的感觉。
我若有所悟。原来,过年不是吃美味佳肴,不是穿簇新的衣服,不是放大红的鞭炮。过年是疲惫的身心回到不设防的灵魂港湾——家;过年是吃上母亲亲手煮的盐茶蛋;过年是亲人同饮馨香的祝福酒。
年不在漂泊的旅程,不在灯红酒绿的异乡,年就在承载你生命第一声啼哭的生命始发地,年就在有母爱的家。
年是要在家里过的。
今年不回家,多了一种体验。明年春节前给家里寄《一封家书》,就说,“今年春节,我一定回家”。
(此文发表于1997年年初《常德日报》文艺副刊版头版,原文题为《过年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