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时空

高旭是太阳,慕阳是抬头仰望太阳的向阳花。

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一个时空。高旭和慕阳在错的时空相遇,在错的时间点知晓了对方的心意。高中毕业一年后,慕阳才得知高旭那三年来一直在意的人是她,只可惜有缘相识、无缘相守。至今慕阳仍记得与高旭之间的点点滴滴。虽然两人的交集并不多,但每一次交集都让彼此的轨迹更加错开。

慕阳和高旭相识于岑巩县第一中学高一(2)班。初次见面时,彼此都有些拘谨,对话仅限于简单询问初中母校。一周军训结束后,两人才真正熟悉起来。高旭的一句话:“你就像一朵向阳花。”深深吸引了慕阳,而慕阳勇敢外表下隐藏的怯弱,也同样吸引着高旭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班委选举时,慕阳没有参与,高旭则担任了纪律委员,晚自习时坐在讲桌前维持秩序。第一个晚自习格外喧闹,教室里充满了叽叽喳喳的交谈声——也许是大家对高中生活充满憧憬,也许是对新同学充满好奇,又或许是相见如故……就连纪律委员自己也参与其中,和大家说笑交谈。

徐杰是慕阳在军训期间认识的朋友,两人坐在离讲台较近的位置。慕阳安安静静地坐着,看高旭和徐杰畅谈初中趣事。高旭似乎特别愿意和徐杰聊天。慕阳看久了觉得无趣,便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高旭注意到慕阳不再关注他们的谈话,顿时失去了兴致,渐渐沉默下来。徐杰看着安静的两人,果断转向后桌。整个晚自习氛围轻松,没有人注意到讲台一角的异常——慕阳仰望着夜空,而高旭正静静注视着慕阳。

慕阳回过头时,正好对上高旭微笑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动,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说累了,休息一下。”高旭话音刚落,徐杰就结束了与后桌的对话,重新加入谈话。高旭很健谈,与徐杰相谈甚欢。

慕阳默默想着:“太阳经过的地方,照耀着所有人,我只是其中之一。”而高旭想的却是——慕阳常和徐杰在一起,若能接近徐杰,就有理由更多地了解慕阳。慕阳是个矛盾的女孩,积极却又悲观,温柔却又疏离,清冷却又热情……或许从一开始,两人就在意着对方,可惜阴差阳错,高旭与徐杰交谈甚欢的场景,在慕阳心中种下了误解的种子,也让两人在平行线上越行越远。

校园生活照常进行,班级关系日益融洽,但慕阳却刻意疏远高旭。有徐杰的地方总有高旭,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这是慕阳的感受。徐杰常对慕阳说:“高旭说你这个人太清冷、太独立、太有主见……但我觉得你很好,热情大方,总是支持我。”徐杰的话让慕阳微微一怔,或许是因为伪装被揭穿,有些难以置信。

高一在平淡中过去,高旭和慕阳依旧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在旁人眼中,他们十分般配——他们都太善于隐藏自己的感情,交流仅限于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情绪色彩。

高旭和慕阳是2024届的学生,恰逢新高考改革,实行“3+1+2”选科模式。高一下学期,学校要求从12种组合中选择科目。高二时分班,巧合的是,高旭和慕阳都选择了物化地,并被分到同一个班级——高二(5)班。更巧的是,分组时他们和徐杰同在一组。

高二开学当晚的晚自习管理宽松,各小组都在聊天玩游戏。徐杰、高旭和慕阳所在的小组讨论选科原因时,徐杰突然问慕阳:“你为什么选物化地?”原本低头小憩的高旭立刻抬起头。慕阳犹豫了一会儿说:“因为科目组合介绍里有‘自然科学’四个字。”大家纷纷笑话她太随意,仅仅四个字就收买了她。当有人问高旭时,他随口说:“因为某个人选了物化地,我才选的。”

慕阳心中一动,以为高旭是因为自己才这样选择,但转念一想:徐杰也选了物化地,他应该是为了徐杰。失落感瞬间席卷而来,接下来的对话慕阳都心不在焉,只是默默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回寝室的路上,看着徐杰开心的样子,慕阳决定放弃,觉得高旭和徐杰更加般配。但年少的心动,岂是说放就能放的?

高旭以为自己已经表达得足够明显,却不知误会在此刻达到顶点。此后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仅有的几次交流中,有一次慕阳被男生纠缠,高旭出面解围。慕阳心中感激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开。如果当时她回头,一定能看见高旭眼中深深的失落。

其实高旭的暗示已经相当明显,但慕阳从一开始就认定高旭在意的是徐杰,这个误会在高二选科讨论后更加牢固。从此,慕阳坚信高旭是为了徐杰才选择物化地,这也导致她始终看不懂高旭的暗示。课间时,有慕阳的地方总能看到高旭的身影,只是徐杰也在场。后来随着徐杰渐渐淡出视野,慕阳也看不到高旭了。

高二下学期发生了一场变故——开学不久,徐杰患上重度抑郁。离校治病前,徐杰与慕阳告别时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好感,而我竭尽全力才能换来一点善意。说实话我很羡慕你,明明你什么都不如我,却处处胜我一筹。我要走了,他们说我病了,但我觉得我很健康。只想和你说声再见。”一瞬间,慕阳觉得徐杰的病是自己造成的,这个想法后来一直困扰着她,也是慕阳变得异常安静的原因。期间高旭曾找慕阳聊天说笑,但面对好友的突然离开,高旭的接近让慕阳觉得是一种背叛——在她看来,徐杰也是在意高旭的。误会就这样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高旭最明显的一次暗示是在高三下学期的晚自习课间。当时慕阳独自靠在走廊栏杆上望着远方,高旭走过来搭话: “你现在的成绩不太理想。” “是的,但我一直在努力。” “加油!以后想去哪所大学?” “还没想好,成绩太差了。” “嗯,加油!”说完高旭就离开了。慕阳望着他的背影,几乎要冲上前告白,但最终理智占据了上风。“在这个靠父母生活的年纪,自己又没有能力,成绩也不好,凭什么和他在一起?只会成为他的负担。收起心思吧,快三年了,你该明白他在意的人从来不是你,别再自作多情了。他帮你解围、关心你的成绩,都只是同学之间的正常帮助。他是太阳啊,高高在上,你只是仰望太阳的向阳花。”从高一开始,慕阳就因他的一句话而心动,却始终不敢表露心意,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

高考结束后,两人彻底断了联系。曾经在学校里,抬头是他,耳边是他的笑声。毕业后,与高旭有关的记忆渐渐淡去。慕阳不愿忘记,便将每次与高旭的对话都记录在本子上,锁进抽屉。很久没有高旭的消息后,一次暑假与好友吴悦出去玩时,偶然听说:“高旭喜欢了你三年,但他觉得自己不够好,想和你一起变得更优秀。我觉得他很有上进心。” “你怎么知道的?” “这谁都看得出来,全班都知道他在意你,只有你不知道。真是遗憾。”回家后,慕阳陷入回忆,细细回想与高旭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高旭一直在意的人是她。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两人再也回不到过去。高旭考上了贵州的211高校,慕阳去了天津,相隔千里之遥。从一开始,他们就处在错位的时空,注定错过。

高旭是太阳,但不是慕阳的太阳。他的光芒照耀着每一个人,却唯独没能照亮他们之间的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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