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是一只七岁的母狗,他胆子极小,欲望有限,精力也自然比不上一两岁的小狗了。她很少享受狗群的乐趣,在外面碰到其他狗的时候,总是畏缩在我的身后,碰到也同样比较怂的狗的时候,会主动上前,摇摇尾巴,闻闻屁股,也就掉头走开了。
当我坐在凳子前看书的时候,他就默默的躺在书桌下面,眼睛很努力的闭着,犹豫着进入睡眠。我自然以为他喜欢被抚摸,所以经常会用手,也会用脚去摸她,她不知是否真的享受这一刻,也会很配合的流露出较为舒适的表情。我自然以为翠花的精神生活也就在此刻了。
她也许享受家庭这个群体中的定位乐趣,虽然她没有自我意识,也不妨碍她能有这样的享受。似乎猫的享受就来自于独处,或在于投食后的不被打扰。但猫也没有自我意识,他的独处的乐趣又从而来了?或者仅仅在于满足吃饱喝足睡觉交配这些身体需求,就已经足够开心了?如果果真如此,狗是要比猫要更开心一些的,他除了身体需求以外,还有一些社群的乐趣。
人的乐趣仅仅也就复杂了一些而已。
我们享受社群,例如父母、朋友、同事;我们也享受独处,例如看书、冥想、思考。人的社会意识和自我意识交织形成了一个新的自我,他分裂的在空间里面行走,在世俗的刑房中默默前行;与此同时,他们也相互影响,社会意识构建了自我,众多个自我又组成了社会。我们享受身体的乐趣,例如运动后的多巴胺、对于美食的欲望;我们也享受精神的乐趣,例如美景前的驻足、挫败后的反思。他们也相互交织着,也相互影响着,快乐也从中而来了。
翠花就不一样了,可以想象的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独处和安静的乐趣。她的乐趣的存在一直以动态展现的。例如煎熬的独处后和主人的相聚、饱食一顿后的满地打滚、野外撒开狗绳后的放飞自我。我能想到的他的乐趣也就这些了。就这些存在于片刻的瞬间,能让翠花开心的笑着。
仔细一想,对于翠花来说,似乎快乐都是片刻的,那么对于痛苦,也是片刻的。那翠花剩余的时间在干什么了?在渴望快乐是嘛?那么这个时候他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如果她会开口说话好了,至少她可以告诉我她的感受,可是就算她能开口说话,她能说得清楚嘛?反正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我也说不清楚。
翠花在过几年,可能就要死了。她不知是否想过死这个问题,如果想过,以他胆小的性格,肯定吓的现在也不想活了。她现在还能偶尔开心,说明她肯定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翠花见过死亡的,小区碰到的老狗,野外田园犬的尸体,甚至是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其他动物的死亡,他都见过。而见过,而又不想,这点我又无法理解了。
那如何描述她这种状态了?似乎人类的语言已经乏力,无法表达了。对于人来说,对于死亡这个瞬间,总是有语言可以描述的。比如不怕死,不想死,无所谓死不死等等。但是这中间的任何一种状态都没办法描述翠花对于死亡的情绪。也许是翠花没有类比的智力水平,无法想到其他的死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因此便能偶尔的快乐。
可以人类太聪明了,带来的结果就是,如果想达到翠花那样的快乐,就只能说服自己不会死这一条路了。可是这条路更为艰难,如果人类社会不找到其他的海市蜃楼,人类根本不会繁衍的活着,因为根本没有乐趣了。所以,神话和宗教是一种伟大的发明,是早期人类的麻醉剂,因为只有这样,普通的人才愿意活着。那现代人类了?在相信自己会死、不相信神话和宗教的情况下,是什么还能让自己偶尔的快乐了?说到这点,我挺羡慕翠花的,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死,因而根本就不用去思考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