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祭祖，是中华千年的传统，往年的习惯都是过了小年去，因为今年立春来得早，妻便张罗着在4日前行完此事。她的理由是民俗中有“节气”以来，立春就是一年的开始，过了立春就是下一年了，就会错过阴历年的祭祖。便早早地将用品准备好，并按照“先婆家后娘家”的顺序安排日程，今天是给她娘家那边上坟，因为人多事杂，将出发的时间定为6点，是妻妹的电话将我们叫醒。收拾完毕，出得门来，已经快七点了，昨夜的一层薄雪，让早晨清冷的空气增添了几许的寒意，一路上出城的车川流不息，或许都要赶在立春前上完坟吧。
过了桥，向东的胡同内拐进去，就是三叔家了，是妻的堂叔，也是每年七月十五、春节前家族祭祖的中转站。虽然是最后一波到达的，还是留有空隙的时间，这个时候，三婶把早餐做好了，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粥一端上桌子，就散发着诱人的浓烈香味，空腹了一个早晨的家人们都被这香喷喷的味道诱惑得乱了方寸，端起碗第一口喝下去，暖暖的感觉从嘴里直传到心里，浑身都热乎了起来，旁边标配是腌制好的萝卜条，切成细细的丝，播撒上香油、辣椒面，简朴中透着一种随心所欲的农家的味道。在这样的早晨，喝上一碗俭奢由人的米粥，让空旷了一夜的胃熨帖了，就会显出不经意间的最实在的人情味。
经过三个山头的跋涉，上完坟后，一行人都有些疲乏，进入厨房，三婶早已在忙碌了，看到我奔向脸盘，从锅里舀出一瓢热水，手插进水中，温度刚刚好，一股热流涌动全身，登时驱散了满身的寒意。我感慨着：“还是回到家里好啊，热汤热水的，真舒服。”而三叔，此时立于炕上，殷切地招呼我：“快上炕，炕上热乎。”坐在有些烫屁股的热炕上，三叔递来一杯热茶，手里捧着家居的玻璃杯，茶的温度正好适合喝下。经过热水洗过的手，经过热炕传导上来的温，再喝下几杯温度刚刚好的茶，身体也渐渐在茶气的安顿下产生了一丝丝的暖意，一缕缕的倦意，于是全身心都在放松着。一个家庭的温暖也许就是在这简简单单从从容容的汤汤水水中吧，接下来的春运大军中，有多少人是因为思念这一份平平常常的温暖而不顾千里奔波的累呢。
午餐在三婶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中拉开了帷幕，三叔搬来两个啤酒箱子放到南北两侧，中间搭上长方形桌面，一个简易的桌子出现了，先上来的是一盘家常凉菜，一盘蒸小鱼，这两个菜，已经是非常适合做为老饕的妹夫和妻弟的口味了，两人大呼小叫的端起酒来，推杯换盏的好不热闹。黄花菜小炒，手撕鸭块上得桌来，及至红烧驼肠、皮冻再上来后，更加适合喝啤酒的人，气氛再次热烈起来。十几个人，因为开的车多，少了好几个可以喝酒的，看到独自喝白酒的三叔有些落落寡欢，许是怕辜负三叔三婶的一片心意，妻主动跟三叔说，“三叔，一会三婶上来，我陪你们喝一杯，说好了，我只能陪你们喝一杯哈。”我看了闺女一眼，相同的表情：一杯，谁信哪。
最后一道菜，是最能表现三婶厨艺的农家炖鲤鱼。不是那些复杂的烹饪，但恰恰成就了最自然的美味！每年的两次祭祖，都是三婶辛苦，但是在她的眼中，做一顿大餐，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性情中的干脆利落简单明了，造就了三婶三五十分钟，就会做出简单新鲜的一桌家常菜，就如今天，一大家老少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或啤酒，或白酒，或茶水，边饮边聊天，满满的一种温情让平凡严肃的日子里平添了几分亮色。
因为我的不能喝酒，被妹夫和妻弟哂笑着，看到他们的快意，我也想深入其中，可是，真的不能，只好守着熊熊热火烧就的热炕，守着热热的一杯香茶，守着暖暖的满屋亲人，想着诗意恳切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邀请，想必三婶是不会如白居易这般的相邀刘十九，但是她用她的菜，用她的酒表现出来最大的热情。当三婶与妻喝第二杯时，三叔早已喝完自己的定量，坐到了我的身边，看着三婶意气风发的样子，满满的爱意，一如观看电视剧《闯关东》的一个情节：朱开山与长子，三子坐在窗下，看文他娘酒中跟秀儿和玉书讲以前的爱情故事，朱开山跟儿子们大笑后宠溺的眼神。
一个家族，总会有一位母亲，作为主要角色维系着，她必须大气，对待家人时而威严，时而慈爱，也有着能喝三杯四杯小烧酒的彪捍，以及之后指点每个人成长的霸气，对子女娇纵或棍棒相向，恨铁不成钢的时候也会为子女的每一个小的进步而骄傲，把一个家族核心女性演绎的淋漓尽致，然后在日常的柴米夫妻，饮食男女中，在平凡的汤汤水水鱼水情长，相濡以沫地品味着农家老夫老妻的爱情。
妻的姓氏在小镇是一个温暖团结的大家庭，家族中相处十分和睦，最关键的就是团结，这种团结，只有在一碗热茶，一杯热酒，一盆热水中温暖着胃，滋润着心，炙热着手，才会如此的温温暖暖，传承延绵……
2018年2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