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说：“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回以凝视。”可凝望深渊者，本身就是深渊呢？
文/小陌
首先，我必须要诚恳地向大家承认：标题的真正答案，我也不知道。
以下内容，只是我的个人猜想，且全部建立在“秦风（刘昊然饰演）与宋义（肖央饰演）单独谈论的推理是正确的（至少秦风自身是笃定其正确性的）”这一条件之上。
（提醒：本文有些长，希望大家能看下去。）
秦风为什么放走了宋义？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首先得先回答另一个问题：为什么秦风放过宋义，会让那么多人感到诧异？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很大程度上，与大家在观影前，对秦风有着一个先入为主的认知有关。
在早已经有过第一部观影经验的观众心中，秦风是一个有着超高智商，又具备一定善心的少年侦探。他有着一个极致聪慧的大脑，一双清澈无忧的双眼，和一副懵懂无害的天使模样。他喜爱追逐真相，还原案件本身，还会努力收集证据，将事实公诸于众，尽自己所能，维护世间正义。
所以，假若秦风不是别有意图，对宋义所言所述都源于他自身的推理认知，那么他应该十分笃定：连环杀人案之中必定还牵扯到另一个未曾被警察发现的无辜受害者。
那这样的秦风，在看到杀手自杀之后，他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才能缠住宋义，并在悄然之间将自己的推论告诉唐仁（王宝强饰演）、警探或其他可信之人，尽可能、也尽快地查探宋义的后备箱，证实自己的推论，再依据事实，交由警察来决定是否逮捕宋义，还那个可能存在的死者一个公平公正的真相，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在社会上肆意横行。
可秦风没有那样做。
他反而以一脸人畜无害的纯真天使模样，与宋义并肩坐落于石阶之上，平静坦率地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推理。宋义否认，他不在乎；宋义调侃，他无所谓。为什么？因为他已经笃定，却也不会做任何改变时下境况的举动。
他用真诚坦率的言语，表明了自己置之不理的态度。甚至用平静如水的语言，悄然无声地暗示宋义，只有尽快销毁证据，他才能完全脱身。（当然，这是不是秦风有意为之，我还不能确定。）
在那一段看似没有一丝波澜的讲述之中，秦风明明没有武器，可他却貌若天使，也俨如恶魔，令强装镇定的宋义，望着他那清澈的眸眼，不断地冒冷汗。
可然后，却也没有了下文。
“我在救你的时候，你却在想这个？”
秦风笑了笑，一脸淡然。
可这笑，令我一脸迷醉的同时，也一头雾水。
我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以追随真相、惩罚罪恶为精神食粮的人，会放过一个自己已经认定对方杀人的坏人？就因为这个坏人本身杀的人是坏人，就能认定他的行为不是坏了吗？而且，为什么未曾考虑过那个被替换的受害者本身也需要一个真相？被掩盖在“真相”之下的无趣事实，就没有成为他补充推理和寻找证据的资格了吗？
而且，为什么他能平静地放任宋义再一次脱离众人的视线，再一次大摇大摆地回到人间？甚至，不曾向任何人提及？
于此，我只想到两种可能：
一，秦风把自己视作人间的旁观者。
在探案过程中，他渴求的不过是探寻真相和与凶手斗智过程产生的快感。这个凶手是否被抓，与他无关。这个凶手是否受到审判，与他无关。受害者的家属能否得知真相和安慰，也与他无关。
他不过只是这个事件的旁观者。也从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义务和职责，为那些受害人找出真相，并伸张正义。
二，秦风把自己视作善恶的审判者。
世间万物发展都需要一个过程，而人世间的规则在经历了千百年的变化后，虽行之有效，但也未能符合所有人对于善恶衡量标准的评定。而这其中，就包括了秦风。
秦风认定世间那惩恶扬善的法则并不符合自己对于善恶的认知，所以，在熟知法则的同时，不喜欢，不反对，不招惹，也不执行。
秦风心中有善，也会行善，但他衡量善的标准与世间多数人的不一样。
他只执行他自身的善恶评定法则。至于社会如何看待，他不在乎。毕竟，那些没他聪明的人，都未曾发现；智商能与之比肩的，也不在乎。
也就是说，对秦风而言，“追逐真相”是必要的，可“惩罚罪恶”却不一定。换言之，秦风并不是我们认知般的“好人”，起码他的“好”跟我们平时所认定的“好”不一样。
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知？并让自己保持这样的立场？
以上问题，我似乎在《唐人街探案1》中找到了答案。
在唐1中，思诺（张子枫饰演）和秦风（刘昊然饰演）曾有过一段这样的对话：
思诺：“你的父母呢？”
秦风：“我妈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思诺：“那你爸爸呢？”
秦风（一脸落寞）：“在牢里。”
思诺：“他犯了什么罪？”
秦风：“我也不太清楚。”
思诺：“那他是坏人吗？”
秦风：“好，坏，看怎么理解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我个人看完唐2后回来看这段对话，可感到毛骨悚然。
我们都知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的头脑中不仅有理智，还有情感。而这个情感的发展，就源自于我们的父母最初给予我们的陪伴和关爱。如果父母无法陪伴孩子成长，而这个孩子还不能从别的地方得到相应的情感补偿，那这个孩子的性格必定会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其三观也定与常人有些差异。
更别说，秦风还是一个天才少年了。为什么这么说？
一，秦风的性格较为内敛，头脑极致聪慧，能关注到别人关注不到的信息，能够用蛛丝马迹还原事件本身的状态，而且过程极致缜密，逻辑严谨。可唯独对于情感，他最缺乏，最不懂表达，又看得最通透。
他从不奢求任何物质上的东西，为什么？因为没用。情感依恋对象？没有，也没必要。
他那极至聪慧的大脑，令他理智得近乎于神。对于世间万物，他更信任彼此间的因果，而不相信任何难以捉摸的事物。
但不相信，不代表不懂。相反，他最懂情，可在一定程度上，他也最不懂情。他能看透并推理出人类彼此之间借助情感联结产生的各种结果，却不清楚自己到底需不需要情感依恋。所以，他干脆屏蔽了情，只用理，理智到了头，便只演化成，他对于外界的所有人和事，只用一个标准，那就是：有没有用。
他不相信个人魅力等飘忽的东西。所以就算有小妞主动加他好友，他也会理智地分析自己于对方的“价值”，真诚，坦率，却也冷漠。
他太聪明了，就算他还待成长，可他看到的也太多、太细致了。他知道：情感在人的成长历程中，不过只是天然的携带品，是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最佳纽带。可一旦掉入陷阱，单单凭借情感可无法帮助自己逃出生天。
于此，他认定，在自己的发展历程中，自己所能依赖的也只有自己的超高智商。
但即使这样，秦风也是需要关爱的，哪怕他极力抑制在潜意识中，不懂，还不屑于表达。
二，秦风获取情感的初始窗口都被被动地强迫关闭了。他的母亲早逝，便已经让还待成长的秦风缺少成长时期所需的母亲的关爱。这种霎时间的情感缺失，会让他转向父亲，让父亲加倍地给予自己关爱。可是这个时候，父亲也锒铛入狱。
作为一个孩子，他很忧伤。
可作为一个头脑极致聪明，需要情感依恋又不知如何表达的孩子，他就只会一遍又一遍地用道理说服自己，用理智压抑住情感，秘而不宣，隐而不发。
对于父亲，他不愤怒，不记恨，也不羞愧。只是在提及时，有一丝落寞。
为什么？那是因为他对父亲还有着情感依恋。
可在那霎时间，秦风唯一的依恋对象也离他而去了，他如何才能斩草除根，对父亲完全不想念。他内心的情感可在拼命地哭诉着“想要”，就算他的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不可能”，他还是无法摆脱自己潜意识中对父亲的强大依恋啊。为什么，因为他不过只是个孩子，一个还待成长的孩子。
虽说在意识层面，两者抗衡，理智胜。可无法斩除情感的他，还是无法掩盖落寞。
于此，结合以上两点，牵扯到他对于“善恶评定标准”的问题就浮出水面了：为什么他明明是一个天才少年，有着追逐真相的渴求，却在被问及那个一直被他挂念于心的父亲的罪责时，只会一脸落寞地说“我也不清楚”？
《唐人街探案》系列给秦风的设定一直是“天才侦探少年”，可“我也不清楚”这一回答，对于一个天才少年而言，未免有着一种自相矛盾的。
假若秦风对于思诺说的是真话，那“我也不清楚”，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想到了三种情况：
一，秦风尝试过寻找，但真的因为各种限制而找不到，所以不清楚。
二，秦风尝试过寻找，也找到了，但找到的答案不太符合他的理性分析，所以他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代表完整事实的“真相”，迟迟无法下结论，所以他不清楚。
三，秦风尝试过寻找，而且也找到了，甚至找到的答案也符合他的推理分析，可却不能匹配上他成长以来在心底树立的父亲形象，或说，他不知道该不该给一直陪伴自己的父亲作出判定罪恶的裁决，所以他不清楚。
而以上三种情况，所能透露的信息，也便更多了：
第一种情况，秦风为什么不能找到真相？
他明明是一个天才少年，而且有着不找到真相就不罢休的毅力，为什么偏偏就找不到？哪怕他年纪还小，围绕在他周围的亲戚或多或少也会听说过和提及过吧，可秦风却找不到任何信息能凭凑出完整的事实，为什么？这会不会让他开始怀疑其间有着很大的隐情？会不会让他怀疑这世间的规则在嘲笑他？所以对世间善恶法则越发不信任？
第二种情况，秦风为什么不能确认自己手上的真相就是真相本身？
他是一个天才少年侦探，为什么搜罗到的信息还存在逻辑漏洞，让他倍感疑惑？这会不会让他开始怀疑官方的准确性？会不会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父亲被诬陷，或者陷害了？这会不会让他从心底对社会法则产生厌恶？怀疑其评定善恶的标准？
第三种情况，秦风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手头上那逻辑缜密的推理就是事实本身？并在这一点上，让情感压制住理智，不断地暗示自己“父亲还有可能是清白的”？
是不是因为他从心底就认定自己的父亲不可能犯错？哪怕所搜集到的信息毫无怀疑之处，可那终究不符合他作为一个儿子对于父亲的期盼，所以他认定父亲没有错？
如果秦风坚守这样的念头，那对他而言，站在他对立面的社会判断正义与罪恶的法则是不是就是错的？或者说是有漏洞的？于此，没有改变能力又只能深深鄙夷的他，会不会就此决定要行一套自己的“善恶评定法则”？
那结合这三种情况，秦风（刘昊然饰演）所说的“好，坏，看怎么理解了”，是不是就是就代表着这样的意思：既然你们都行使世间的善恶法则，我现在还没有对抗的能力，所以我懒得管；但我要在自己的世界里行使自己的善恶法则，你们也没有能力和资格来管我。
所以，秦风放走了宋义，他一点也没有感到不妥，甚至一脸坦然，还能畅快与唐仁（王宝强饰演）讲述别的事，宛若之前根本无事发生一般，宛若那个未曾被发现的受害者不存在一样......
宋义说：“凝望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望你。看可以，但别看太久......”
可假若，凝望深渊者，本身就是深渊呢？而且一直在慢慢觉醒，未曾被人发现......
别忘了，秦风在《唐人街探案1》中报考刑警学院时，说过这样的话：“我不想说假话。我想完成一次完美的犯罪。”
“我不说假话，我想犯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