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Lin 说fashion可能离你们很远很远,但其实离你们也可以很近很近。
小时候时尚是妈妈的毛衣编织书里面穿着各式棒针毛衣的男男女女,是街上南方人开的上海发屋里各种古怪又前卫的造型。
大约是在80年代尾巴的时候吧,街角突然冒出一间“上海发屋”那个年代还没有“时尚”这个词,我们那形容人时尚,洋气会说:“这人真港”。但是毕竟香港太遥远,所以人们会觉得上海来的东西也很时尚,而且相对容易获得,于是一切跟审美有关的行业都慢慢改了名字,上海裁缝铺,上海皮鞋,等等。以至于长大后第一次去上海,我还特地理了一次发,回味了一下。
上海发屋是一个南方女人开的,我只能从口音判断出她不是北方人,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上海来的,但是大家会觉得这家店至少比招牌上打着上海**,结果一进去一嘴唐山味在接待你的店,要薛微正宗一点。
她个子不高,烫着短发,不打粉底,不化妆,但是硬要涂上口红,虽然很突兀,可我还是觉得她很“港”,可能因为她穿着一件和毛衣书里面类似的棒针麻花毛衣吧。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上海发屋理发是我妈带我去的,人挺多,我们就坐在后面等,我妈跟邻居聊天,我假装翻看各式发型的图册,眼睛却一直偷瞄镜子前那一堆的瓶瓶罐罐,五颜六色还带亮片啫喱膏,从细小的喷嘴里喷出瞬间膨胀的摩丝,像奶油一样,我多想从她手里把摩丝夺过来,往自己嘴里喷啊。
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个在家洗好头过来的妇女,头发还没完全干,搭在肩膀上。她的妆容跟发屋老板刚好相反,满脸厚厚的粉底,两条不对称还发蓝的失败纹眉,只是两片鸡屁眼一样嘴唇上什么也没有。她跟老板说,她要盘头。我赶紧把眼睛移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因为这种参天的高头常见于婚礼现场和综艺大观里的女歌唱家,虽然大街上偶尔也有,但实在太过神秘,所以很想知道它耸立起来的过程。老板拿着细齿的梳子,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在她头上一通乱刮,(学名倒梳,俗称打毛,这也是我在多年后学化装的时候才知道的)她瞬间变成了疯子一样,我生平第一次看见披头散发是啥样,笑出了声,她看了我一眼,两条蓝色蚯蚓一抖,吓得我差点尿出来。她们继续聊天,她得意个跟老板炫耀每次盘头都可以挺一个星期不拆,也不洗,睡觉的时候也保持挺拔。听到这我往后退了两步,不想再看,满脑子里都是头油,头屑混合着发胶的味道。不一会,她的头盘好了,同样的高耸入云,不同的是电视里人家穿着礼服,她穿着睡衣。她交完钱并不着急走,而是神奇的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只口红,对着镜子涂,涂完还抿一下才顶着高耸入云的盘头满意的离开。
我只去那理过一次发,因为人实在太多,都要等好久。我妈觉得小学生不值得在造型上下那么大功夫。所以我的造型又交给了原来的白大褂老太婆。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街上的上海裁缝,上海皮鞋,都改了广州制衣,广州鞋履,上海发屋也变成了广州美发沙龙,招牌变了,人却依然,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韩大盆/文